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津门的上空,连租界里最亮的霓虹都被揉得模糊,只剩几缕昏黄的光,勉强在石板路上淌出细碎的影子。沈砚青裹紧了身上的黑色短风衣,指尖捏着半张揉皱的牛皮纸,纸边被汗水浸得发潮,上面用红铅笔勾勒的线条歪歪扭扭,只依稀能看出“西郊植物园”几个字,以及一道从温室后墙延伸向西北的虚线。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沈砚青猛地侧身,指尖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勃朗宁手枪上,看清来人是苏晚时,才缓缓松了劲,眉头却依旧拧着:“怎么来了?这边不安全。”
苏晚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旗袍,外面套了件同色的披肩,长发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脸上没施粉黛,眼底却藏着几分执拗。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沈砚青面前,声音压得很低:“这是刚烙好的烧饼,夹了点酱肉,你从下午就没吃东西,垫垫肚子。”
沈砚青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触感,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却还是沉声道:“我跟你说过,走私路线的事凶险,你不该掺和进来。之前陈记货栈的事,若不是你反应快,后果不堪设想。”
苏晚垂了垂眼,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却又格外坚定:“砚青,我不是要添乱。你忘了,我外祖父以前是西郊植物园的管理员,我小时候常跟着他在园子里转,园子里的每一条小路、每一处隐蔽的角落,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手里的路线图,我看了一眼,标注的温室后墙,后面确实有一道暗门,是我外祖父当年为了方便打理园子里的竹林,特意修的,后来植物园换了管理员,知道这道暗门的人没几个了。”
沈砚青闻言,眼睛亮了亮。之前他从线人手里拿到这半张路线图,只知道走私货物会从西郊植物园经过,却不清楚具体的通道在哪里,试过几次潜入植物园探查,都因为园子里的巡逻队看得紧,没能靠近温室区域,正愁没头绪,没想到苏晚竟然有这样的渊源。
“你确定那道暗门还能用?”沈砚青追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津门最近查走私查得紧,之前常用的几条路线都被封锁了,这批货物是从南方运过来的西药和军火,要送到北方的抗日队伍手里,耽误不得,若是再找不到新的路线,货物只能堆积在码头的仓库里,迟早会被巡捕房发现。
苏晚点头,语气肯定:“我上个月还去过一次植物园,借着探望旧识的名义,绕到了温室后面,暗门被藤蔓遮着,看着像是废弃了,但我试着推了推,能推动,只是有些生锈,需要多花点力气。暗门后面是一片竹林,穿过竹林,有一条小路,能直接通到城外的乱葬岗,乱葬岗后面是一片荒坡,顺着荒坡往下走,就能到海河的支流,货物从支流上的渡口运走,比走陆路安全多了。”
沈砚青沉吟片刻,抬手揉了揉眉心。苏晚的话可信度很高,她向来沉稳,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而且有她带路,能省去不少探查的时间,也能避开巡逻队的视线。只是,让苏晚跟着一起去,他始终放心不下,园子里不仅有巡捕房的巡逻队,还有走私团伙安排的暗哨,一旦遇到危险,他未必能护得住她。
“不行,你不能跟我一起去。”沈砚青咬了咬牙,还是拒绝了,“我让阿力跟着我,你回家等着,若是我们顺利找到通道,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阿力是沈砚青身边最得力的手下,身手好,做事也稳妥,之前跟着沈砚青走南闯北,经历过不少凶险的事,有他在身边,确实能多一分保障。
可苏晚却摇了摇头,眼神格外认真:“砚青,园子里的巡逻队每隔半个时辰就会绕温室走一圈,而且暗门后面的竹林里有不少陷阱,是我外祖父当年为了防野兽挖的,只有我知道陷阱的位置。若是你和阿力贸然进去,很可能会触发陷阱,到时候不仅找不到通道,还会暴露行踪。我必须跟着去,只有我能带你安全通过。”
沈砚青看着苏晚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再劝下去也没用。他叹了口气,伸手替苏晚拢了拢披肩上的流苏,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又满是担忧:“那你一定要跟紧我,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的身边,知道吗?若是有危险,你就先躲起来,我会来救你。”
苏晚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沈砚青将油纸包塞进风衣口袋里,对着暗处吹了一声口哨,片刻后,阿力的身影从旁边的巷子里钻了出来。阿力穿着一身黑色的短打,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疤痕,看着格外凶悍,见到沈砚青和苏晚,恭敬地行了个礼:“沈先生,苏小姐。”
“阿力,准备好了吗?”沈砚青问道。
阿力点头,从怀里掏出两把匕首,递了一把给沈砚青,又将另一把塞进自己的腰间:“都准备好了,巡捕房那边的巡逻路线,我也摸清了,再过十分钟,他们会绕到植物园的东门,到时候我们从西门进去,能避开他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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