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阁的喧嚣终被暮色吞没,然而那场席卷了千万白银、浸透了绝望与狂喜的仙缘拍卖,其震荡却如湖心投石,涟漪正层层扩散至整个大明的肌理。听涛小筑内,翠微湖的波光映着琉璃灯盏,将主轩内几道身影拉得忽明忽暗。
琼华商会的核心“股东”再次汇聚,气氛却与拍卖前的紧张截然不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松弛,以及……对那庞大得令人窒息的财富洪流所引发的、更深远的思量。
“银子是好东西,” 曹正淳派来的代表曹仁超率先开口,声音依旧冷硬如冰,但眉宇间那丝挥之不去的煞气淡了许多。他面前矮几上,放着一份誊抄清晰的账目副本,最后那串天文数字,即便是他这见惯了东厂酷刑与抄家的心腹,指尖也微微发凉。“但如此巨利,如同烈火烹油。拍卖会……多久一次为宜?” 这才是今日聚首的关键。一次拍卖已然搅动天下风云,若频繁举行,恐怕不是聚宝,而是招灾引祸。
朱娉婷托着腮,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桌面画着圈。这位小郡主褪去了几分天真,眼底添了丝沉稳与思索:“皇兄的意思是,仙缘难得,不宜轻贱。太频繁了,只怕那些倾家荡产的老怪物们缓不过气来,也怕……好东西多了,反而不值钱。” 她转述着朱厚照的原话,皇帝在御书房对着那堆积如山的金砖银锭傻笑了半天后,难得地清醒了一回。
上官海棠微微颔首,目光沉静:“郡主所言极是。拍卖之物,乃苏先生心血所凝,亦是商会立足之本。若如市集货郎般频繁叫卖,其珍稀性、权威性必将大打折扣。更会引动各方势力持续觊觎,永无宁日。” 天下第一庄的情报网络早已反馈回消息,不少在拍卖中铩羽而归的势力,其不甘与怨毒已如毒蛇般悄然滋生。
花无缺白衣胜雪,声音温润却带着移花宫一贯的决断:“宫主有言,仙缘非俗物,当有仙家气象。频繁易得,反失其真。移花宫附议,拍卖周期当以‘年’计。”
他代表着移花宫超然物外的立场,更明白邀月对苏青阳意志的绝对尊重。
众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窗边那道倚着软榻、指尖轻点长虹剑鞘的蓝衫身影上。苏青阳的目光落在窗外沉入湖底的最后一线残阳,赤金的光芒在他眼底跳跃,映照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深邃。
“五年。” 他收回目光,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力。
“五年?” 朱娉婷轻呼一声,有些意外这个具体又略显漫长的数字。
苏青阳唇角微扬,一丝属于现代商业思维的睿智光芒在眼底一闪而过:“物以稀为贵。易筋洗髓丹、筑基丹,乃至回生仙饮,虽神效非凡,然终究是‘可再得’之物。唯有拉长周期,方能令其价值沉淀,令渴求者积蓄力量,令观望者心痒难耐。此其一。”
他顿了顿,指尖在剑鞘上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如同勾勒着无形的市场曲线:“其二,五年之期,足以让那些在此次拍卖中耗尽家财的‘冤大头’们,重新积累财富,甚至……培养出新的、更富有的‘冤大头’。” 他用了朱娉婷刚才无意间提到的词,带着一丝洞悉人性的玩味,“财富如水,流转不息。榨干一池,需待其重新盈满,方可持续捕捞。”
“其三,” 苏青阳的目光扫过众人,“五年,亦足以让商会根基更深,让护持之力更强,让那些被贪婪冲昏头脑的魑魅魍魉,更深刻地记住龙渊阁下的森森白骨!”
饥饿营销——这四个字虽未出口,其精髓却已淋漓尽致。
雅阁内一片寂静。曹仁超眼中冰芒微闪,似有所悟。上官海棠眸中精光流转,暗自赞叹此计之深远老辣。朱娉婷似懂非懂,但觉得“五年”听起来很稳妥。花无缺则微微颔首,深以为然。仙缘,本就不该是唾手可得之物。
“妙!” 上官海棠率先击掌,眼中满是钦佩,“苏先生此策,深谙人心,兼顾长远!五年为期,确为良策!天下第一庄无异议!”
“东厂附议!” 曹仁超言简意赅。五年,足够东厂消化这笔巨款带来的势力膨胀,也能让那些被血腥清洗震慑的势力慢慢放松警惕……然后再一次感受绝望。
“移花宫附议!” 花无缺微笑。
“皇兄肯定也没意见!” 朱娉婷雀跃道。
“至于万三千……” 苏青阳话锋一转,眼中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此刻……怕是更无异议。”
琼华别苑,最深处的静室。
万三千直挺挺地躺在一张铺满了柔软金丝锦褥的紫檀木大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却透着一股异样的潮红。床边,那位须发已大半转黑的陈掌柜,正小心翼翼地用浸了温水的丝帕擦拭着他额头的虚汗。
“水……金票……我的金票……” 昏迷中的万三千,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仿佛在虚空里抓握着什么。
陈掌柜哭笑不得,又心疼不已。自家老爷在拍卖台上强撑着主持完那场惊心动魄的压轴大戏,在听到最终成交总额、计算出自己那高达九十七万两白银(其中六十万两已兑换成沉甸甸的三十万两黄金!)的佣金时,那根紧绷了数月、早已不堪重负的心弦终于“嘣”地一声断了。狂喜、后怕、巨大的压力瞬间释放,让他当场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栽倒在冰冷的玄冰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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