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还没亮透,青州城的雾气还挂在树梢上。
靖安王府……不,陈府门口,已经停了一长溜的车马。王林泉果然是个办事滴水不漏的老狐狸,虽然昨晚被陈寒舟驳了面子,但今天这送行的排场,那是半点没含糊。
清一色的北凉健马,车厢是用上好的梨花木打造,连车轮上都包了厚厚的牛皮减震。随行的干粮、清水、甚至是一路上的换洗衣物,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王林泉带着一大帮家仆站在门口,眼圈有点红,也不知道是因为舍不得陈寒舟这个“杀神”走,还是因为没把女儿嫁出去而感到遗憾。
“姑爷,真的不多留两日?”王林泉躬身站在马车旁,语气里满是挽留,“青州这边刚定下来,还有不少好东西没来得及给您过目呢。”
陈寒舟一身白衣胜雪,神色慵懒地摆了摆手:“行了,别整那套虚的。青州交给你,别让我失望。要是让我知道你把这地方管得乌烟瘴气,下次我回来,就不是踩碎几块地砖那么简单了。”
王林泉身子一抖,连忙点头如捣蒜:“姑爷放心!林泉必定肝脑涂地!”
徐凤年打着哈欠从府里走出来,手里还是提着那壶酒,看了看这阵仗,笑道:“王老头,你这排场够大的啊。怎么,还给你家姑爷配了一队亲兵?”
车队最后面,果然跟着十几个穿着轻甲、低着头的士兵,看身形有些单薄,但一个个站得笔直。
“世子殿下说笑了。”王林泉赔笑道,“这几位都是府里身手矫健的家丁,路上也能帮忙打个杂,喂喂马什么的。姑爷和世子殿下身份尊贵,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
陈寒舟目光淡淡地扫过那队“亲兵”,眼神在最后面那个身形最为瘦小的士兵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士兵头盔压得极低,几乎盖住了大半张脸,双手死死攥着缰绳,肩膀似乎在微微颤抖。
陈寒舟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却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登上了马车。
“出发。”
一声令下,车轮辚辚转动,打破了青州清晨的宁静。
王林泉一直目送车队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老爷,小姐她……”旁边的管家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小姐一大早就不见了,房间里留了封信……”
王林泉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闭嘴!老子能不知道吗?那丫头要是能安分守己,那就不是我王林泉的种!哼,也好,既然正路走不通,那就让她自己去撞撞南墙。撞疼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说到这,王林泉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却又无奈的笑:“不过,能不能留在那位身边,还得看她自己的造化。咱们这做爹的,也就只能帮到这儿了。”
……
车队出了青州城,一路向东。
越往南走,空气里的湿润气息就越重。
陈寒舟坐在宽敞的车厢里,手里翻看着一本关于武帝城的地理志。薛宋官跪坐在一旁煮茶,茶香袅袅,倒是难得的惬意。
“停车。”陈寒舟突然开口。
马车稳稳停住。
正在外面骑马跟车的徐凤年掀开帘子,探进头来:“怎么了姐夫?尿急?”
陈寒舟没理会他的浑话,只是淡淡道:“让后面那队亲兵过来。”
徐凤年一愣,随即冲后面招了招手:“都过来!姑爷有话要训!”
那十几个“亲兵”立刻小跑过来,在马车旁站成一排。其中那个身形最为瘦小的士兵,却磨磨蹭蹭地躲在最后面,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陈寒舟走下马车,目光如刀,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庞。
那些家丁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发毛,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陈寒舟走到了那个躲在最后的士兵面前。
“抬起头来。”陈寒舟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士兵身子一僵,脑袋反而垂得更低了,双手紧紧抓着裤缝,指节都有些发白。
“怎么?是个哑巴?”陈寒舟轻笑一声,伸出手,两根手指轻轻捏住那顶有些不合头的大头盔边缘。
“不要……”
一声细若蚊呐的惊呼还没完全出口,头盔已经被陈寒舟随手掀飞。
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露出一张因为闷热而憋得通红、却依然粉雕玉琢的小脸。
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此刻满是惊慌,就像是被猎人抓住的小兔子。
正是王家大小姐,王初冬。
“嚯!”徐凤年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指着王初冬瞪大了眼睛,“王老头这心也太大了吧,把闺女当兵使?”
周围的家丁们也是面面相觑,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家小姐竟然偷偷混进了队伍。
王初冬此时也没法再装了。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挺起胸脯(虽然也没多少料),大声说道:“我……我是来体验生活的!听说江湖很大,我想去看看!不行吗?”
她虽然声音很大,但眼神却一直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看陈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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