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链重重地锁住了手腕和脚踝,粗糙的金属边缘深深勒进皮肉,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束缚感。
地牢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味和某种无法形容的腐败气息,吸入一口都让人肺叶发痛。
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包裹着一切,只有高处一个狭窄的透气孔,漏下一点惨淡的、如同怜悯般的微光。
李烬背靠着冰冷潮湿、布满滑腻苔藓的墙壁,蜷缩在角落的枯草堆上。那些稻草同样湿冷,散发着尿臊和腐烂的臭味。
但他毫无反应,仿佛失去了一切知觉。
身体上的伤痛是剧烈的。抓捕时的反抗让他添了许多新伤,拳脚、棍棒,甚至还有刀鞘的劈砍。
背上那处巨大的旧疮在粗暴的拖拽和冰冷的环境刺激下,再次红肿溃烂,脓血浸透了单薄的囚衣,带来持续不断的、钻心的灼痛。
额角被王二郎挣扎时用指甲划破的伤口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血痂,和那道狰狞的旧疤交错在一起,更显可怖。
但这些肉体上的痛苦,与他此刻内心那片荒芜死寂的废墟相比,微不足道。
地牢外,隐约还能传来断断续续的喧哗、怒骂和哭嚎。似乎是王家人不肯罢休的咆哮,乔家人“义正辞严”的辩解,还有张管家尖利的、不断重复着“那杀千刀的畜生”、“见色起意”、“死有余辜”的控诉。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李烬的耳膜,钉入他的脑海。
“……证据确凿!当场擒获!”
“我可怜的儿啊!死得好惨啊!”
“乔老爷!此事你必须给我王家一个交代!”
“那是自然!那畜生任凭王家处置!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只怪我乔家识人不明,引狼入室,对不住亲家,对不住王二公子啊!”
“薇儿受了惊吓,已经病倒了……这婚事……”
“婚事照旧!必须照旧!等我那苦命的二郎头七过后,就让薇儿嫁过来,给我大郎做正室!这也算是……唉,补偿了……”
碎片化的对话,拼凑出外界正在发生的、肮脏而冰冷的交易。
一串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有人过来了。
待脚步渐近,李烬依旧没有抬起头。
单从那轻微的脚步声和裹挟着青草的幽香,他已经知道谁了。
乔雨薇。
“李烬....”乔雨薇道了声他的名字“我知你现在内心想法,也知我这般做对你不公。”
乔雨薇的声音平静且沉稳,完全不似往日千金小姐做派。
“但我别无选择,这乔家你也清楚,纵是我如何聪慧过人,一介女流之辈,我那位好父亲定是会将乔家交给他那朝中的大儿子。”
“而王家便是简单得多...仅二公子可堪大用,剩余子嗣皆是废物,这一辈王家人更是废物!”
“待我嫁入王家,成为大妇,这王家便是我的!”
乔雨薇缓缓道出真相,声音还是平静的可怕,可怕得有些疯狂。
李烬也是。
所以她用李烬的疯狂和毁灭,成全了自己最终的目的——摆脱与二世祖的婚约,嫁给她真正想要的王家大公子,未来王家的主母。
多么完美的算计。
每一步,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
“因为你的眼神足够疯狂、足够孤独。”
乔雨薇一边在地牢门前踱着步,一边继续说道:“我记得三岁时候,爹爹就不让我再去听先生的课了。
因为什么你知道么?
因为先生说我如若再听下去,乔家这一代的子嗣不要说一个,连半个都不及我一根头发丝!”
说到这,乔雨薇面色竟微微泛红,好像经受了天大的夸奖。
“所以自打我看到你第一眼,我便是问了管家所有关于你的事情,再三权衡之下,便选择了你。”
“因为,单色的棋子最好利用。”
是吗...我是单色的...我是棋子...
我这颗棋子最后的、也利用得最彻底得棋子,用我的“罪行”,来洗刷你所有的嫌疑,并为你铺平通往权力之路。
“教你个乖。”乔雨薇转身,准备离去时,好似想起了什么,说到:“下次想隐藏自己或说假话什么的,要半真半假才好行事。李烬...”
“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等着你找我复仇的那天。”
言罢,乔雨薇转身离去。
“呵……呵呵……”低沉嘶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从李烬干裂染血的嘴唇间逸出。
在这死寂的地牢里,显得格外诡异和凄凉。他笑着,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血污,蜿蜒而下。
原来,那陋室的温暖是假的。
那荷池边的援手是假的。
那姜汤的滚烫是假的。
那药膏的清凉是假的。
那布鞋的温暖是假的。
那幽庭夜话的“理解”是假的。
那碗参鸡汤的“关怀”是假的。
那夜雨中绝望的眼泪和孤注一掷的托付……更是假的!全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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