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峨眉派众人发现,丁敏君彻底变了。
她依旧寡言,但那份沉默不再是往日阴郁的憋闷,而是一种沉静如水的专注。晨课领剑,她剑意圆融,隐隐已成气象,再无人敢质疑。平日里,她不是在藏经阁翻阅那些无人问津的杂书旧卷,便是在后山僻静处练功到深夜。
更让人侧目的是,她身边多了一个小尾巴——周芷若。
每日晨课结束,众弟子散去,丁敏君便会留下周芷若,就在那前殿广场的边缘,一招一式地纠正她的剑法。
“手腕下沉三分,力贯剑尖,不是让你用蛮力!感受剑身的震颤,让它成为你手臂的延伸!”
“步法!我说过多少次,飘雪穿云掌的步法精髓在于虚实相生,你脚下跟钉了钉子吗?”
“眼神!你的敌人站在那里,不是一朵花!用你的眼神锁定他,压迫他!”
丁敏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她没有丝毫客气,每一个错误都被精准地指出来,要求周芷若反复练习,直到形成肌肉记忆。
周芷若起初极为不适应,她性子柔顺,何曾受过这般严苛的对待?常常累得香汗淋漓,手腕酸痛得几乎握不住剑,眼圈泛红,却咬着牙一声不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的动作。
丁敏君看在眼里,心中并无多少怜惜。她很清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一时的辛苦,远比日后被人欺辱、命运不由自己掌控要好得多。她给周芷若喂招时,也毫不留情,剑风凌厉,逼得周芷若不得不集中全部精神,压榨出每一分潜力去格挡、闪避。
偶尔,她也会停下来,不是安慰,而是用更冷峻的语气点醒她:
“觉得苦?觉得累?想想若是遇到真正的敌人,他们会因为你累、你苦就手下留情吗?”
“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擦干它,握紧你的剑。”
“你的资质不差,缺的是一股狠劲,对自己狠,对敌人更要狠!”
这些话语,如同淬火的冷水,一次次浇在周芷若的心上。最初的委屈和不适渐渐被一种不服输的韧劲取代。她发现,当自己完全沉浸到剑法中,忘记疲惫,忘记恐惧时,手中的剑似乎真的活了过来,能感受到师姐剑招中那隐而不发的压力,也能捕捉到以往忽略的细微变化。
她的进步,肉眼可见。剑招不再绵软花哨,多了几分干脆利落和隐隐的锋芒。眼神也渐渐褪去了怯懦,多了几分专注和坚定。
这一切,自然落入了峨眉派上下眼中。
有人不屑,认为丁敏君不过是装模作样,收买人心;有人惊疑,不解她为何突然对一向嫉妒的周芷若倾囊相授;也有人,如静玄等几位年长持重的师姐,暗暗点头,觉得丁敏君此番作为,倒真有几分大师姐的责任担当。
赵灵珠更是气得牙痒痒,几次想寻衅,但一想到晨课上丁敏君那无形的剑意压迫和那番“大道理”,便心生怯意,只能私下里与几个交好的弟子冷嘲热讽,说丁敏君是“鬼上身”、“装神弄鬼”。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丁敏君充耳不闻。她白日教导周芷若,夜晚则继续自己的修炼。峨眉正统内功稳步提升,已渐渐触摸到突破的边缘。而那门凶险的无名功法,她也未放下,每隔几日便会尝试运转一个小周天,以极端情绪催谷内力,体验那种力量暴涨的滋味,同时也更加小心地温养因此受损的经脉。
她对“怒”念的引导已熟练不少,开始尝试引动“悲”、“忧”等情绪。每一次都如同在悬崖边走钢丝,精神与经脉承受着双重考验,但带来的力量增长和对内力更精微的掌控,也让她甘之如饴。精神污染度在这个过程中,缓慢而稳定地提升着。
这晚,月明星稀。
丁敏君刚运转完一个周天的无名功法,正调息平复翻涌的气血,忽然耳朵微动,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破风声,以及压抑的啜泣。
她收敛气息,悄然潜行过去。只见在后山更深处的一片竹林边,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伏在一块大石上,肩头耸动,哭声悲切而绝望。
是纪晓芙。
丁敏君停下脚步,隐在竹影里,静静看着。月光勾勒出纪晓芙单薄的背影,那份无助和痛苦,几乎要溢出来。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小小的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丁敏君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杨逍给她的信物。这个痴情又可怜的女子,此刻正承受着师门压力、世俗眼光和对爱人、女儿无尽思念的煎熬。
原主的记忆里,此刻应该是幸灾乐祸,甚至可能想去告密。但丁敏君只是静静地看着。
她想起那日在饭堂,自己对纪晓芙说的那番话。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几分。
良久,纪晓芙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无声的流泪。她抬起头,望着天边那轮冷月,眼神空洞而迷茫。
丁敏君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并非铁石心肠,只是深知,有些路,终究要自己走,有些坎,终究要自己过。旁人能给的,最多只是一点提醒,一点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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