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无锡的过程平静得近乎乏味。李奉笑在次日清晨客栈最忙碌的时刻悄然下楼,结清微不足道的房钱,背着一个小小的、仅装有几件换洗衣物和干粮的粗布包袱,逆着进城的人流,走出无锡西门。
没有回头,没有留恋。这座给了她最初江湖印象的繁华水城,连同它带来的琐碎消息和隐约不安,都被她干脆地抛在了身后。
指环的牵引感在离开城郭后变得清晰了些。它并不强烈,更像一种恒定存在的、微弱的意念罗盘,指向西南偏西的方位。李奉笑没有地图,只能凭借对原着的模糊记忆和沿途打听,大致判断方向——似乎指向两湖交界、武陵山脉一带。那里群山连绵,人烟相对稀少,正是传说中隐士高人出没的所在。
她不敢走大路官道,只拣人迹罕至的小径、山道而行。凌波微步的提纵术用于长途赶路消耗颇大,她便只以之应对崎岖陡峭之处,寻常路段则以粗浅内力支撑,保持比常人更快、更持久的脚程。渴饮山泉,饥食干粮,夜宿荒祠破庙或干脆寻个避风的山崖。风餐露宿,是她从现代文明跌入这武侠世界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野外生存”。起初几日,身体酸痛,夜间警惕难眠,但或许是北冥真气日夜流转,无形中滋养了筋骨气血,又或许是求生意志压过了一切不适,她竟很快适应了这种节奏,甚至觉得体内那股涓涓细流,在不断的消耗与恢复中,似乎还凝实了那么一丝。
沿途也曾遇见零星的山民猎户,她多半低头匆匆而过,或简单问个路,绝不深谈。有时也能远远望见官道上的车马,或感受到某些气息彪悍、携刀佩剑的江湖客经过小径,她便提前隐匿,避而不见。谨慎,是她此刻唯一能携带的盔甲。
如此行了约莫七八日,地势渐高,林木愈发幽深,人烟几乎绝迹。指环传来的牵引感却越发明确,甚至偶尔会传来一阵轻微的、带着共鸣般的悸动,仿佛在接近某个源头。
这一日午后,她穿过一片遮天蔽日的古木林,眼前豁然开朗。一道清澈却湍急的溪流从山上奔泻而下,汇入下方一个不大的深潭。潭水碧绿,深不见底,对面是陡峭的、生满青苔藤蔓的崖壁。溪流一侧,紧挨着崖壁根部,竟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向内凹陷的岩穴,穴口被垂挂的藤萝遮掩大半,若非仔细察看,极难发现。
而指环的悸动,在此处达到了顶峰。温热,甚至微微发烫,那无形的丝线,笔直地指向那被藤萝遮蔽的岩穴。
李奉笑在溪边停下脚步,没有立刻上前。她先环视四周,确认除了水声鸟鸣,再无其他动静。然后凝神感应,岩穴内并无明显的呼吸或生命气息透出,只有一种……更为浓郁的、与指环同源却更加古老沉寂的“气”。
是福是祸?里面是遗泽,还是陷阱?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到了这一步,没有退缩的道理。她提起十二分警惕,脚下施展凌波微步,身形轻灵如燕,几个起落,便已悄无声息地掠过并不宽阔的溪面,落在岩穴入口前。
拨开厚重的藤萝,一股阴凉、带着土石和淡淡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岩穴不深,入口狭窄,内里却颇为宽敞干燥,显然并非完全天然,有人工修凿的痕迹。阳光从藤萝缝隙和岩穴上方几处天然的裂隙透入,形成几道光柱,照亮了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岩穴内部的景象。
正中,一块平滑的青石上,盘膝坐着一个人。
不,准确说,是一具骸骨。
骸骨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身上的衣物早已朽烂成灰,只余些许碎片粘在发黑的骨架上。骸骨左手垂在膝上,右手却微微抬起,食指伸出,指向岩穴内侧某个方向。头颅微仰,空洞的眼眶对着上方一道透光裂隙,姿态竟有种奇异的、历经漫长岁月沉淀后的安然。
李奉笑的目光首先被骸骨右手食指所指的方向吸引。那里,岩壁被刻意打磨平整,上面以利器刻着几行字,字迹深峻,力透石壁,历经不知多少年风雨侵蚀,依然清晰可辨:
“余,逍遥派不肖弟子苏星河,奉命隐遁,守护先师遗泽,以待有缘。然丁春秋叛师弑祖,追索甚急,星河力薄,恐难久持。特留北冥神功、小无相功精要于此,佐以先师所传部分医道杂学,并附掌门信物线索,藏于隐秘。若后世弟子得入此穴,见吾骸骨,当谨记:诛灭丁春秋,清理门户,光复逍遥,乃吾辈未尽之责。得承遗泽者,望不负先师与星河所托。”
苏星河!无崖子的大弟子,函谷八友的师父,那个在擂鼓山装聋作哑、摆下珍珑棋局等待传人的聪辩先生!
他竟然死在这里?不是应该在擂鼓山吗?看这骸骨风化的程度,至少已在此数十年。难道原着时间线在此出现了巨大偏差?还是……在虚竹到来之前很久,苏星河就已遭遇不测,提前将部分传承转移隐匿?
无数疑问瞬间冲击着李奉笑的脑海。她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从刻字上移开,落在骸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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