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的余音还在校园上空盘旋,像被风吹散的铜铃响,久久未落。保安老李慢悠悠地拉开厚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巨响,惊飞了老槐树上栖息的几只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飞向远处的天际。紧接着,学生们便如归巢的蜂群般涌了出来,蓝白相间的校服汇成流动的浪潮,叽叽喳喳的喧闹声瞬间填满了校门口的整条街道——有讨论着数学题解法的,有分享着最新漫画剧情的,还有互相追逐打闹的,鲜活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斜斜地洒在老槐树上,将浓密的枝叶切割成斑驳的光影,落在陈炎锃亮的摩托车车身上,反射出细碎的光点。他靠在车座上,双腿交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把上的防滑纹——这是他花五千八百块从县城二手车行淘来的“宝贝”,雅马哈公路赛,车身线条流畅如奔兽,银灰色的漆皮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车把上还挂着他特意系上的红色绸带,风一吹便轻轻飘动。这辆车在周围家长们吱呀作响的二八自行车、装满农具的农用三轮车中间,显得格外扎眼,引得不少路过的学生频频侧目,连卖冰棍的老奶奶都停下了手里的推车,好奇地打量着这辆“稀罕物”。
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生红着脸从他身边走过,脚步放得极慢,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偷偷用眼角余光瞟着陈炎,又赶紧低下头,手指绞着校服衣角小声嘀咕:“那就是高二(3)班的陈炎吧?听说他最近去山里挖一种叫‘马齿苋’的野菜卖,好像赚了好几千块呢,居然买得起这么贵的摩托车……”“他平时穿着校服坐在教室里,看着挺普通的,怎么今天骑这车往这一站,感觉气质都不一样了?你看他侧脸的轮廓,好像比以前清晰多了。”“你小声点!别被他听见了!”其中一个女生赶紧捂住同伴的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抬眼,正好对上陈炎不经意扫过来的目光,顿时吓得脸更红了,拉着同伴快步跑开。细碎的议论声像羽毛似的飘进陈炎耳朵里,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却没抬头——前世他是个连学费都要靠父母东拼西凑的穷小子,每天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课间休息时都躲在角落里看书,哪受过这种瞩目?如今靠着前世的记忆,提前抢占了县城餐馆的野菜市场,赚了人生第一桶金,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那种口袋里有钱、心里有底的踏实感,是金钱和旁人的羡慕堆砌出来的底气,让他腰杆都挺直了不少,连看人都多了几分从容。
“黑子!你小子可以啊!”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打破了陈炎的思绪,紧接着一只胖乎乎的手重重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陈炎都忍不住晃了一下,差点从摩托车上滑下来。陈炎回头,只见胖子张磊喘着粗气跑过来,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校服的领口上,把浅蓝色的布料浸湿了一大片,连后背都湿了一块。张磊是陈炎的同班同学,两人从初中就是死党,这家伙身高一米六,体重却有一百八十斤,跑几步就气喘吁吁,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他性格却憨厚得像头老黄牛,平时总跟在陈炎身后“黑子黑子”地叫,是陈炎为数不多能交心的朋友。此刻他正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死死盯着陈炎的摩托车,手像摸宝贝似的在车身上轻轻摩挲,生怕把漆皮蹭掉,嘴里啧啧称奇:“这就是你说的雅马哈公路赛?比我在《摩托车画报》上看的还带劲!车身这么亮,是不是每天都用软布擦啊?你知道不,早上我听三班的李强说,你骑这车从村口过的时候,连村书记都从院子里跑出来看,手里的烟袋锅都忘了叼,站在门口看了半天,那眼神,羡慕得能滴出水来!李强还说,要是他有这车,早就骑着去镇上兜风了,保证能吸引一大群女生。”
陈炎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华,烟盒上的金色天安门图案在阳光下闪着光,烟盒边角还带着一丝折痕——这是他昨天去县城进货时,特意买给王叔的,没想到今天先派上了用场。他抽出一根递给张磊:“少贫嘴,刚放学就往这跑,作业写完了?昨天数学老师布置的那道函数题,你做出来了?我记得你上次说三角函数最头疼。”张磊接过烟,连忙摆手,脸上的肉随着动作晃了晃,像两坨颤动的肥肉:“嗨,作业哪有你这新车重要!再说了,那道题我问班长了,他说要用到余弦定理,我还没学呢,等下周老师讲了再做也不迟。我这不是怕你被人欺负嘛——你现在可是咱们村的‘暴发户’,骑着这么扎眼的摩托车,万一被镇上的小混混盯上,他们肯定会找你麻烦,说不定还会抢你的车!”他一边说,一边笨拙地把烟夹在耳朵上,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抖——张磊家里管得严,他爸是村小学的校长,平时连他碰烟都不让,认为抽烟是“学坏的开始”,这根中华在他眼里跟宝贝似的,舍不得抽,只想留着回去跟同桌炫耀“我哥们陈炎给我中华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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