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确认父亲安睡后,陈炎轻轻带好病房门,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杂着淡淡的中药味还未散尽。他沿着水磨石地面缓步走向电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与装修队老板的聊天界面——对方下午发来消息,说原定的墙面涂料不够,需要额外加购,费用要再加五千。这事让他心里有些犯嘀咕,总觉得装修队是在故意找茬,但眼下工期紧张,也只能先压着火气。想起与谢振豪约好要碰一下迪厅筹备的后续事宜,他加快脚步走到停车场,坐进那辆半旧的桑塔纳里。
发动车子时,引擎发出一声轻微的“突突”声,像是在抱怨这深夜的奔波。他打开车窗,晚风带着夏夜的燥热吹在脸上,还夹杂着路边烧烤摊的孜然味。车子缓缓驶出医院停车场,路过门诊楼时,他瞥见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花坛边散步,脸上带着久病的疲惫,心里不禁又想起父亲的病情——医生说虽然骨折恢复得不错,但以后不能再干重活,家里的菜地怕是得彻底交给母亲打理了。
驱车赶往星光歌厅附近的路上,陈炎打开车载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舒缓的旋律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从歌厅出来时,他独自在车里坐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上的划痕——那是上次帮谢振豪拉货时不小心蹭到的。刚才与秦兰的交流画面在脑海中浮现——这位从服务员一步步做到经理的女性,说话时条理清晰,谈及歌厅服务细节时眼神里带着专业的光,尤其是说到如何处理客人投诉时,她提到“先倾听再共情,最后给解决方案”,既有基层打拼出的坚韧,又不失待人接物的温婉,那份对行业的独到见解让他印象深刻。他掏出手机给谢振豪打了个电话,听筒里传来嘈杂的人声,还有铁锅碰撞的清脆声响。
炎哥,我在东街老杨头的小吃摊呢!刚把刘县长他们送到宾馆,特意叮嘱前台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上,还留了个伙计在楼下守着,保证没人能打扰他们休息。谢振豪的声音裹着浓浓的烟火气,透过听筒都能闻到狗肉砂锅的香气,这摊儿的狗肉是下午老杨头从乡下收来的土狗,现杀现炖的,用八角、桂皮、香叶炖了仨小时,烂乎得很,汤头都熬成琥珀色了,鲜得能掉眉毛,要不要过来坐会儿?兄弟们都在,正好合计合计迪厅招人的事,还有那个装修队加钱的事,也得跟你商量商量。
陈炎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医院那边父母都已安睡,便应声驱车赶往东街。车子刚拐进熟悉的巷口,就看见昏黄的路灯下,老杨头的铁皮棚子前围了一圈人。棚子上挂着一盏十五瓦的灯泡,光线昏黄,在地上投下不规则的光斑。谢振豪穿着黑色短袖,胳膊上的纹身隐约可见,正蹲在小马扎上往砂锅里加葱段,葱花一入锅就发出“滋啦”的声响,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见陈炎的车来了,他立刻挥着手里的不锈钢勺子招呼:炎哥这儿呢!快过来,刚给你留了块最肥的!
陈炎停好车走过去,脚下的柏油路坑坑洼洼,还沾着白天的雨水。走近了才发现,除了谢振豪和小东等几个相熟的伙计,还有三个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的年轻女孩,手里都捧着印着卡通图案的塑料碗,拘谨地小口吃着东西。其中一个扎马尾的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粉色T恤,袖口还磨破了边;另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女孩戴着黑色框架眼镜,时不时推一下滑落的镜架;还有一个短发女孩则一直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抠着碗边。看她们的打扮像是附近舞厅的服务生,眼神里带着几分对陌生人的警惕,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炎哥,快坐!谢振豪连忙搬来一张折叠椅,椅面还带着点灰尘和油渍,他顺手用袖子擦了擦,又从旁边的泡沫箱里掏出一瓶冰镇啤酒,地一声用牙咬开瓶盖,泡沫顺着瓶口溢了出来,他赶紧用嘴吸了一口,然后递过去,刚跟小东他们聊迪厅开业后的服务流程,这几位姑娘在星光歌厅隔壁的夜色舞厅做过,那边客流量大,什么难缠的客人都见过,知道怎么招呼客人、应对突发情况,正好问问她们的想法。
那几个女孩见陈炎穿着深灰色休闲西装,气质沉稳,不像街头混混,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扎马尾的女孩放下筷子,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声说:我们之前在舞厅主要负责引导客人、点歌送酒,还处理过客人醉酒闹事的情况。有一次两个客人因为抢卡座打起来了,我们先把他们拉开,给每人倒了杯热茶,然后找老板过来调解,最后没让事情闹大。要是迪厅需要,我们可以介绍更多熟手过来,大家都想找个正规点的地方做事,夜色舞厅老板总拖欠工资,我们都不想干了。
陈炎点点头,礼貌地冲几人笑了笑,接过啤酒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几分燥热。他注意到短发女孩一直没说话,便温和地问:你们平时工作到几点?一个月能挣多少?短发女孩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惊讶,似乎没想到陈炎会主动问她,小声回答:一般到凌晨两点,旺季会到三点,一个月一千八,有时候老板还会扣这扣那,实际拿到手也就一千五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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