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炎从秦兰家出来时,夜色已如浓稠的墨汁般漫过小区的树梢,将整片天空染成一片深邃静谧的藏蓝。暖黄色的路灯透过繁茂的梧桐叶隙,在地面投下斑驳交错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细碎的金箔,随着晚风轻轻拂动树叶,光影也跟着悠悠摇晃,仿佛在地上跳着无声的舞蹈。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残留着叶柔递给他的那袋桂花糕的温度——临走时叶柔硬是从厨房小跑着追出来塞给他的,油纸袋上印着浅浅的蓝白碎花图案,边角还细心地折了个小巧的三角,防止糕点掉出来。里面的桂花糕散发着清甜浓郁的桂花香,是她下午特意去巷口那棵几十年的老桂花树下摘了最新鲜的金桂,搭配新磨的细腻糯米粉,亲自蒸了一下午的成果,临走前还踮着脚尖,凑到他耳边反复叮嘱“路上饿了就垫垫,凉了也好吃,放冰箱里能存三天呢”。车子缓缓驶出小区大门,后视镜里还能清晰看到叶柔站在楼道口挥手的身影,白色的连衣裙在晚风里轻轻飘动,裙摆偶尔扫过脚边盛放的夜来香,像一株安静伫立在夜色里的白玉兰,直到车辆转过街角,那道纤细的身影缩成一个模糊的小点,才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
“聊什么呢?”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缓和时,陈宁雅端着只剩一半汤的碗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雀跃的笑意问道。
“没什么,和你姐说房子的事,大概明后天就能搬回去了。”陈炎迅速调整好状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冰凉的边缘,那股凉意顺着指尖缓缓蔓延至掌心,让他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清晰,语气自然地回应道。其实老房子早在一周前就已彻底修缮完毕,院落里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多余的枯枝败叶都清理得干干净净,连陈宁雅小时候用彩色粉笔在院墙上画的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咧嘴笑的小花和圆滚滚的小兔子都细心保留着,只是前段时间因外婆的丧事忙得脚不沾地,从守灵、诵经到下葬,再到处理后续的各种琐事,几乎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才耽搁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如今终于能让她们母女回归那个充满欢声笑语与温馨童年回忆的小院,陈炎心里也涌起一股踏实而温暖的暖意,仿佛肩上的担子都轻了几分。
“真的吗?太好了!”陈宁雅眼睛瞬间亮得像藏了两颗浸在清泉里的星星,闪烁着难以掩饰的雀跃光芒,手里的汤碗都跟着激动地晃了晃,几滴淡黄色的蛋花汤差点溅到浅色的亚麻沙发上,她慌忙手忙脚乱地放下碗,抽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沙发表面,然后快步跑到陈宁雪身边坐下,膝盖上还沾着刚才跑出来时蹭到的毛绒玩具绒毛,像粘了两朵蓬松的小棉花,“在这儿住久了总觉得闷得慌,墙是单调的白色,连个能爬的树都没有!回去就能看到咱们院儿里的老槐树了!夏天还能在树下支张竹床乘凉,妈会把刚从井里捞出来的西瓜切成一大块一大块,放在竹篮里镇着,咬一口甜丝丝的凉到心里,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淌都顾不上擦。我还能在树下跳皮筋,把皮筋一头拴在树杈上,一头让姐拉着,一跳就能跳到天黑,连吃饭都要妈喊好几遍。上次掉在最高树杈上的蝴蝶风筝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那是你用彩色皱纹纸一点点给我糊的,翅膀上还涂了亮晶晶的闪粉,风一吹就像真的蝴蝶在天上飞一样,当时我在院子里追着风筝跑,笑得嗓子都哑了。”
“回去后要是闷,我给你买条小狗作伴,就选那种毛茸茸的萨摩耶,雪白雪白的像刚滚过雪地的小团子,圆乎乎的脑袋上耷拉着两只软乎乎的耳朵,一跑起来尾巴就卷成朵蓬松的大棉花。”陈炎端起桌上的米酒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在胃里漾开一阵舒适的暖意,他目光落在陈宁雅兴奋得泛红的脸颊上,又转向身旁一本正经的陈宁雪——她正低头用纸巾仔细擦拭着桌面溅落的汤汁,长长的睫毛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耳根却悄悄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像被傍晚的晚霞轻轻染过一般,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到时候让它陪着你在院子里跑,你教它捡彩色的小球,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你们身上,地上落满跳动的光斑,你跑它追,肯定特别有意思,院子里又能热热闹闹的了。”
“好啊好啊!我要给它起名叫‘雪球’!”陈宁雅立刻兴奋地扑到姐姐怀里,双手紧紧环住陈宁雪的胳膊晃了晃,发梢系着的小绒球随着动作轻轻跳动,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姐,等搬回去你也一起住吧,别总在外面租房子跑了。你忘了小时候咱们在老槐树下埋玻璃弹珠的事了?那时候你说埋下去的弹珠会吸收地气,等到来年春天就能生根发芽长出满树的弹珠来,我信了好久,每天放学都蹲在树根那儿小心翼翼地扒开土看看,手指弄得脏兮兮的也不在乎,结果每次都失望,还委屈地问你怎么还不长出来。去年秋天清理落叶的时候,我还在树根那儿意外找到一颗蓝玻璃弹珠呢,擦干净了放在铅笔盒里当宝贝,现在都还在,阳光一照就亮晶晶的,像装着一小块蓝天。晚上我给你留灯,就是床头那盏带蕾丝花边的小台灯,你以前说像童话里公主房间的星星灯,咱们还能像以前那样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我给你讲数学课代表把‘π’念成‘派’,全班同学都笑喷的糗事,你给我讲上班遇到的有趣客户,比如那个买咖啡忘带钱,非要用刚买的一袋橘子抵账的大叔,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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