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啊,你看看,这豆角我特地挑嫩的摘的!茄子也是,紫油油的,多好!”
常莹把蛇皮袋里的土产一样样往外掏,豆角、茄子、苹果在地上堆了一小堆。她动作幅度很大,嗓门亮得整间面馆都能听见。
“小松出海去了,你这怀着身子,身边没个人怎么行?我这个当姐的必须得来!”她说着就伸手要去摸红梅的肚子。
红梅下意识往后一退,抬手挡开了。
张姐扭着胖身子走过来:“常莹!你还敢来?上次打架打得不够是吧?”
老刘吓得手一抖,赶紧过来拉张姐的胳膊:“春兰,少说两句……”
“滚一边去!”张姐甩开他,眼睛盯着常莹。
常莹直起腰,冷笑一声:“这个胖妇女,怎么哪都有你?这是我弟弟家的事,轮得到你个外人插嘴?”
英子放下抹布站到母亲身边,牛仔裤蹭着桌角,发出布料摩擦的声音。她压低声音问:“妈,常叔不是说已经断绝关系了吗?……”
红梅脸色有些难看。她看着地上那些滚落的蔬菜,豆角有的折断了,茄子沾了灰。又看看常莹那张晒得黑红的脸。
上次闹成那样。在门口打,骂,差点跟常松离婚。常松下跪她当时心就软了。后来常松嘴上说断绝关系,可她知道,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有次说梦话,喊了声姐。
到底是他堂姐。从小一个锅里吃饭长大的。人非圣贤,谁能没错呢?这次她带了这么多东西,走这么远的路,也是诚心吧。
有些亲情像藤蔓,你以为它在依偎,其实它正悄悄勒紧你的脖颈,还美其名曰“血脉相连”。红梅知道,她不能喊疼,一喊,就成了那个不懂事、不念旧的人。
红梅深吸一口气,声音还算平稳:“常莹,你怎么来了?……”
常莹突然抹泪,用袖子擦眼睛,袖子湿了一片。她抽噎着说:“红梅啊,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浑,我不是人。可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看你现在怀着身子,小松又出海了,我咋能放心?我在家一宿一宿睡不着,想着你一个人……”
张姐把瓜子壳“呸”一声吐在地上。她看着红梅那副样子,心里一股火往上窜。哼,姑子姐来了,你屁都不敢放。天天瞧把你能耐的,在我面前硬气得很,在自己家人面前就怂了?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这世上最讽刺的事,莫过于女人在外能扛起半边天,回到家却要在所谓的“家人”面前矮三分。不是不够硬气,是硬气的代价,总要有人来付。
张姐清清嗓子,瓜子壳在舌尖转了个圈:“常莹,你家三个儿子呢?你跑来了,你三个儿子怎么搞?谁伺候啊?”
她往前凑一步,眼睛盯着常莹:“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常松出海去了?是不是常松还跟你天天联系?”
常莹眼皮一翻:“那是我弟,不跟我联系,还能跟你联系啊?咸吃萝卜淡操心。你顾好你自己吧,胖得跟个水桶似的,还好意思管别人家事。”
张姐笑了,笑声尖利:“我肯定能顾好我自己,我不像某些人。问自己堂弟借钱,真好意思,又不是亲弟。你自己的男人跟野女人跑了,你不去找那个野女人,不去找你的男人,过来找你堂弟。真的太好笑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高了:“上次借一万块钱不借给你,给你打一顿又来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脸皮比你们寿县城墙还厚!”
“你说谁不要脸?”常莹声音尖起来。
“就说你!怎么着?”
常莹把手里一把豆角往地上一摔,撸起袖子就往前冲。碎花衬衫的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晒得黝黑的小臂。
“来啊!我怕你啊?上次没把你打够是吧?”张姐把瓜子往地上一撒,双手叉腰,胸脯挺得老高。
老刘急得团团转,想去拉又不敢,嘴里念叨着:“别吵了,别吵了,都是自己人……”
英子紧紧挨着母亲。
大玲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把菜刀,刀刃上还沾着肉末。她没动,就那么看着。眼睛在张姐和常莹之间转来转去。常莹她没见过,但听红梅提过。这种事她不好插手,毕竟是人家家务事。再说,张姐那张嘴,也该有人治治她。
红梅拉了张姐一把:“张姐,我来跟她说。你过去歇会儿。”
张姐不肯动:“红梅,你别心软!这种人你给她好脸,她就蹬鼻子上脸!”
老刘趁机拉住张姐胳膊:“春兰,春兰,听红梅的,咱过去喝口水……”
张姐被老刘半拖半拽拉到角落,嘴里还骂骂咧咧。
红梅转向常莹。常莹胸口起伏着,眼睛瞪着张姐的方向。
“常莹,”红梅声音不高,“谢谢你能来看我。”
她朝英子抬抬下巴:“英子,去柜台拿一百块钱。
英子看了母亲一眼,转身走到收银台后面。她拉开抽屉,里面都是零钱。她数了数了一张五十的、三张十块的、一张二十的,正好一百块。钱有些旧,边角卷着。她拿着钱走回来,递给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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