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间的炊烟刚漫过屋檐,伯邑考正用麦饼卷着腌菜,听姬发讲各州军马的布防。陶碗里的麦粥还冒着热气,粥面上浮着层薄薄的米油,是太姒凌晨起来熬的,说“新麦得细火慢炖才出味”。
“孟津的守军该换批新甲了,”姬发用筷子在桌上划着阵型,“上次看他们的甲胄,好多都生了锈,挡不住箭。”
伯邑考咬了口麦饼,饼里的芝麻硌着牙,香得很。“让苏护将军从冀州调批熟铁过来,”他咽下饼渣,“再请王铁匠带着徒弟去孟津,教士兵们自己补甲——自己的甲自己护,比啥都上心。”
话音刚落,就见门帘被轻轻掀开,姬昌拄着木杖走进来,太姒跟在后面,手里还端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蒸好的麦糕。“爹娘怎么不多歇会儿?”伯邑考赶紧起身,见太姒的布裙上沾着草屑,鬓角却亮得很,像有层淡淡的光在流转。
“听见你们说军马,过来听听。”姬昌在炕边坐下,木杖头的麦穗雕刻在晨光里泛着暖黄,“新麦收了,粮草足,是该整饬军备了。”
太姒把麦糕往桌上放,指尖碰到陶碗时,碗沿竟轻轻颤了颤,一缕极淡的白气从她指尖滑出,悄无声息地融进麦粥里。伯邑考的目光顿了顿——那不是寻常的热气,是内息流转时才有的灵韵,温润得像初春的地气。
他忽然想起昨夜巡查苗床,见太姒在月光下给“灵秀麦”浇水,指尖掠过麦叶时,叶尖竟瞬间舒展了半寸。当时只当是老夫人爱物心切,此刻才惊觉,母亲的气息里,藏着股沉稳的灵力,像深扎在土里的麦根,不张扬,却扎实得很。
“娘,您这几日是不是没少打坐?”伯邑考接过麦糕,故意用指尖碰了碰太姒的手,只觉一股暖意顺着指尖漫上来,温和却不灼人,比他见过的许多炼气士都精纯。
太姒被问得愣了愣,随即笑了:“就跟着你们编的那本《吐纳诀》练了练,说是种麦时顺气的法子,倒真觉得身子轻快了,前日去南山摘菜,爬坡都不喘了。”她拿起块麦糕递给姬昌,“你爹也练呢,说夜里睡得香。”
姬昌咬着麦糕,木杖往地上顿了顿:“那册子编得好,不像仙门的功法那么拗口,‘日出而作时吸气,日落而息时呼气’,跟着农活练,不知不觉就入了门。”他看向伯邑考,眼里带着点赞许,“前日见王老兵,说他练得能举起半袋麦种了,以前他连水桶都拎不动。”
伯邑考心里忽然涌起股暖流。他布“藏锋阵”时,原是想着让青壮积蓄力量,没承想老人们跟着农活练吐纳,竟也悄悄修出了灵力。太姒这元婴期的修为,怕就是在每日择麦、熬粥、侍弄菜园的琐碎里,一点点磨出来的,像她种的麦子,不声不响,却在土里扎得极深。
“娘这修为,比好些守关的将军都稳。”姬发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以后要是有不长眼的小妖小怪来捣乱,娘挥挥手就能把他们掀翻在地!”
太姒被逗得笑出眼角纹,拍了拍姬发的胳膊:“就你嘴甜。我这本事,也就够护着院里的苗不被虫咬,哪能跟将军们比。”她说着往伯邑考碗里添了块麦糕,“快吃,凉了就不软和了。”
伯邑考望着母亲鬓边的柔光,忽然明白“藏锋阵”的真意。所谓守护,从不是靠谁的神通广大,是像太姒这样,在灶台边、田埂上、摇篮旁,把灵力融进柴米油盐,把力量藏进对日子的踏实里。就像那袋在灶房角落的麦种,看着寻常,却能在合适的时节,顶破一切阻碍,长出撼动天地的绿。
“爹,娘,”他放下陶碗,声音里带着笑意,“等整完军马,我教你们一套‘麦穗拳’,招式都是照着麦子拔节、扬花、灌浆编的,既能活动筋骨,遇险时也能护着自己。”
姬昌的木杖又顿了顿,这次带着轻快的节奏:“好,好!我正愁这老骨头僵得慌,跟着麦子学招式,听着就舒坦。”
太姒已经起身往灶房走,说是要把新磨的麦粉送去给王婶,让她给孙子做麦饼。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布裙上的草屑闪着光,像沾了星星的麦糠。伯邑考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西岐的力量,从不在兵戈甲胄里,在母亲熬粥的灶火里,在父亲画田垄的笔尖上,在每双握着锄头、却悄悄积蓄着灵力的手里。
灶间传来太姒哼的《种麦歌》,调子软和,混着磨粉的轻响,像给这清晨的议事,添了层最踏实的底色。伯邑考拿起桌上的甲胄图样,指尖划过冰冷的线条时,心里却暖得很——有这样的根扎在土里,再烈的风雨,也吹不倒西岐的麦浪。
灶间的铁锅正咕嘟咕嘟煮着新麦粥,太姒往灶膛里添了把麦秸,火星子噼啪跳出来,映得她鬓角那层淡光更明显了些。伯邑考瞅着她往粥里撒碱面的手,指尖捏着竹勺轻轻转,粥面上就浮起圈绵密的白沫,那分寸拿捏得比军营里的伙夫还准。
“娘,您这撒碱的法子,是不是也藏着吐纳的门道?”伯邑考笑着递过擦碗布,见太姒接过时,布角在她掌心轻轻颤了颤,像被什么托着似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