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门云渊阁…
窗外,流云大陆的夜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不见星月,只有远处天际偶尔掠过几道惨白扭曲的闪电,短暂地撕开黑暗,旋即又被更深的混沌吞噬。沉闷的雷声在厚重的云层深处滚动,像是远古巨兽压抑的咆哮,正酝酿着足以撕裂山峦的暴怒。长生门护山大阵流转的微光,平日里仙气氤氲,此刻却在阁内冰冷的青玉地板上投下森然、变幻不定的幽影。
长生门掌教,无云子,端坐于云台之上,身影在阵法幽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孤峭。他双目微阖,周身道韵流转,气息沉静如水,一派仙家领袖的渊渟岳峙。云台前方,一盏孤灯幽幽燃烧,灯焰并非凡火,而是凝聚着一丝精纯魂力,稳定而微弱地跳跃着。这是他的本命魂灯,灯在人在,灯灭道消。
然而,这份沉静之下,却隐藏着汹涌的暗流。无云子置于膝上的右手,宽大的玄色道袍袖口掩盖下,五指正死死地攥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符。玉符小巧玲珑,其上繁复的云纹在黑暗中流转着微不可察的灵光。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绷紧、发白。
“师兄夏辰……洞天……”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无声地回荡,带着难以言喻的焦躁与一丝深埋的嫉恨。每一次念及“小洞天”三个字,那深藏的毒刺便狠狠扎进心底,搅动起沉积百年的不甘。那处对长生门来说,及其重要的上古小洞天,不仅是突破桎梏关乎着大道契机,更是关乎他能否彻底压过那个永远挡在他前面的师兄夏辰的关键,宗门大比在即,那是他掌教权威的基石,而小洞天的归属,才是真正决定未来千年气运归属的巅峰对决——得小洞天者,得长生门!谁才是未来长生门的主宰。夏辰……我的好师兄,你总是那般耀眼,那般理所当然地占据着最好的资源,最好的机缘,连道侣照夜仙子都是那般清丽绝尘……
指间猛地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却刺穿死寂的脆响。
“咔。”
那枚承载着重要讯息的传讯玉符,在他失控的指力下,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齑粉。细碎的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滑落,如同流逝的沙砾,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洒在冰冷的青玉地面上,瞬间便与那幽暗的光影融为一体,再无痕迹。
无云子紧闭的眼皮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死寂般的平静。仿佛那碎裂的并非关键之物,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翌日清晨,长生门巍峨的山门外。
昨夜那场仿佛要毁灭世界的雷雨终究没有落下,只留下湿漉漉的青石广场和空气中弥漫的清冽水汽与草木泥土的气息。晨光熹微,穿透薄雾,柔和地洒落。无云子一身掌教玄袍,广袖飘飘,立于高高的白玉阶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目送着下方广场上的两道身影。
那是他的二师兄,出云子,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隼,即便在晨光中也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锋芒。站在他身旁的,正是始皇的道侣,照夜仙子。她身着素雅的月白长裙,身姿婀娜,面容清丽绝伦,宛如月宫仙子谪落凡尘。她微微侧首,正与出云子低声交谈着什么,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晨光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纯净得不染尘埃。
“二师弟,你们掌门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刚回来,就为咱们安排任务。更何况我又不是你们长生门的人,干嘛还非得让我一并和你一起去执行这看似不重要的任务…”照夜一脸微笑着跟出云子暗中传着音,举止却让外人看上去,就仿佛跟出云子正聊着谁的八卦似的,“我看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流云大陆上凡是与长生门打过交道的,谁不知道他是一肚子坏水。也就老爷子糊涂,整天介不见个踪影,跟个小孩似的到处出溜,门内的事是一点都不管,任由着这个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家伙瞎捣鼓。”照夜微笑着一边频频颔首向认识的人打着招呼,一边狠心的挖苦着正从殿内出来的无云子。
“……嫂子放心,”出云子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上石阶,“此去接引新弟子,一切顺利。待回返山门,正好赶上为长生门筹备大比庆典。”出云子一边说着,一边暗地里给照夜做着让她放心的手势。
“有劳二师兄一路护持。”照夜的声音如清泉击玉,温婉动人,她抬头望向阶顶的无云子,微微颔首致意,“也多谢掌教师弟相送。”
“嫂嫂、二师兄一路顺风。”无云子朗声道,声音温润,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充满了同门情谊与掌教对门人的关切,“宗门庆典诸多事宜,还需二位早日归来主持。师兄夏辰那边,想必也已在归途之中了。”
他微微抬手,姿态洒然,目送着出云子与照夜转身,化作两道清亮的遁光,一青一白,如离弦之箭,瞬间便刺破晨雾,消失在天际尽头。
直到那遁光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无云子脸上那温煦如春的笑容,如同冰雪遇到熔岩,瞬间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冰冷与漠然。他缓缓转身,宽大的玄色道袍在晨风中拂动,身影无声地没入身后高耸、阴影深重的山门牌楼之下,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巨口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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