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带着清冽的凉意,卷走了白日最后一丝燥热。陆宅的花园里,银杏叶在脚下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谁在耳边低语。
林晚星裹紧了身上的披肩,抬头望着天空。今晚的星星格外亮,像被人撒了把碎钻,密密麻麻地缀在墨蓝色的天鹅绒上,连银河的轮廓都清晰可见。她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见过这样的星空,那时母亲还在,会指着最亮的那颗星说:“那是北极星,无论走到哪里,它都能为你指引方向。”
“在看什么?”
陆寒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手里拿着件厚外套,显然是怕她着凉。自下午那次谈话后,两人之间的空气就变得有些微妙,像被拉满的弦,既紧张,又带着种期待的张力。
林晚星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看星星。”
他走到她身边,将外套轻轻搭在她肩上,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颈侧,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吹过银杏树梢的声响,和远处婴儿房隐约传来的、被夜风吹散的摇篮曲。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相视一笑。这笑容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冲淡了不少尴尬。
“你先说。”陆寒枭做了个手势,眼里带着难得的柔和。
林晚星望着星空,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在想,人为什么会害怕改变?”
陆寒枭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陪她一起望着星星。过了会儿,才轻声说:“大概是因为未知吧。就像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哪条路通向繁花,哪条路通向荆棘。”
“是啊,未知。”林晚星的声音很轻,像叹息,“克里特岛对我来说,就是未知。那里有我渴望的自由和理解,可我怕……怕到了那里,发现一切都和想象的不一样。怕自己根本没准备好,怕所谓的‘重生’,只是另一场自欺欺人的逃避。”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恐惧。不是对着空气,不是对着琴,而是对着这个曾经带给她无数伤害,如今却又小心翼翼守护着她的男人。
陆寒枭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评价。他知道,此刻她需要的不是建议,只是一个倾听的耳朵。
“我还怕……”林晚星的声音顿了顿,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怕离开太久,承宇和承玥会忘了我。怕他们对着月嫂的怀抱笑,怕他们叫第一声‘妈妈’时,我不在身边。”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母性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那些柔软的小生命一旦住进心里,就成了永远的牵挂,无论走到哪里,都像牵着根无形的线,让你走不远,也忘不掉。
“我甚至……”她咬了咬下唇,像是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甚至有点怕,如果我真的找回了曾经的自己,那个会拉琴、会发光的林晚星,还能不能适应陆宅的生活?还能不能……面对你?”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轻,几乎要被风吹散。但陆寒枭还是听到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知道她的顾虑。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伤痕,那些被监控的窒息,那些被误解的委屈,那些冰冷的争吵和沉默的对峙,像一道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即使现在关系有所缓和,那些记忆也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暂时压在了心底。
“我懂。”陆寒枭的声音低沉而真诚,“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去不去克里特岛就能解决的。那些伤害真实存在过,我不奢求你忘记,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慢慢弥补。”
林晚星转过头,看着他。月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硬朗的轮廓,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和歉疚。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从不低头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笨拙地等待着审判。
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下来。
“其实,我也很迷茫。”她继续说,声音渐渐平静下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是做回那个一心只有音乐的林晚星,还是做陆承宇和陆承玥的妈妈,陆寒枭的妻子?这两个身份,就像天平的两端,总在拉扯着我。”
她想起母亲的琴谱,想起克里特岛的邀请函,想起摇篮里孩子们熟睡的脸,想起眼前这个男人笨拙的关心。这些人和事像无数个碎片,在她心里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始终看不清完整的样子。
“我还怕,”林晚星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披肩的流苏,“怕自己再也拉不出真正的好曲子了。那段时间的沉寂,像在心里种下了根刺,每次想拿起琴,都觉得它在嘲笑我——嘲笑我的懦弱,我的退缩,我的……一事无成。”
艺术是她的信仰,也是她的软肋。曾经有多热爱,失去时就有多痛苦,重新拾起时,就有多胆怯。她怕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能让音符跳舞的林晚星,怕母亲留下的琴,在她手里永远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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