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军司令部的木质长桌被地图铺满,边缘处的咖啡渍晕染开来,像一片片未干的血痕。
梅津美治郎坐在主位,军刀斜靠在椅边,黄铜护手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冷光。
他的手指在“锦州”二字上反复摩挲,指腹的厚茧刮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现在我们在东北只有七个师团,三个月,损失三个。”梅津美治郎的声音像冰块撞击冻土,第三师团、第六军的两个联队……现在你们告诉我,还要不要继续往锦州填人?
长桌两侧的将官们低着头,没人敢接话。
第六军司令官荻洲立兵的手指深深掐进指挥棒,棒端的铜球在地图上的“野狼谷”位置留下浅浅的凹痕——那里刚葬送了他一个搜索联队,连联队长的骨灰都没能抢回来。
“师团长阁下,”参谋长笠原幸雄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藏着难掩的疲惫,“大本营的电报说得很清楚,本土援军最快一个月才能抵达,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收缩防线,确保沈阳、长春等核心城市的安全。”
“收缩?”梅津美治郎猛地拍向桌面,咖啡杯应声翻倒,深褐色的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在军靴上晕开深色的花,让帝国的关东军向支那军示弱?
告诉那些支那人,我们打不过他们一个新编军?
荻洲立兵突然抬头,喉结滚动了两下:“属下认为,收缩并非示弱。阜新到锦州的公路已被炸毁七处,野狼谷的惨败证明,我们的机械化部队在山地作战中占不到便宜,不如撤回沈阳周边,依托城防工事固守。”
他的话像投入沸油的冷水,激起一片议论。
有人赞同,说新一军的火力密度远超预估,继续进攻只会徒增伤亡;也有人反对,认为关东军的颜面不能丢,哪怕拼光两个师团,也要把锦州夺回来。
梅津美治郎冷眼旁观,手指在师团番号列表上滑动:第一师团驻守长春,第二师团在哈尔滨,第七师团防备苏联……能调动的机动兵力,只剩下刚补充完的第十九师团和一个独立混成旅团。这些兵力投进锦州,怕是连水花都溅不起来。
“情报部门有新消息吗?”梅津美治郎看向角落里的情报科长松本,后者的脸颊还留着前日的掌印,青紫色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松本慌忙起身,手里的文件夹差点脱手:“阁下,我们监听到新一军与重庆的明码通讯,重庆似乎并不清楚这支部队的具体编制,只是让他们‘固守锦州,待援’。
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们的间谍传回消息,新一军的装备来源不明,既不是德械,也不是苏式,有士兵看到他们的卡车标着从未见过的型号。
“来源不明?”梅津美治郎的眉头拧成疙瘩,难道是美国人?
笠原幸雄摇头:“不可能,美国与帝国尚未宣战,不会公开援助支那军。依属下看,更可能是苏联人在背后支持,他们一直想染指满洲的资源。”
争论再次响起,将官们围绕“新一军的后台是谁”吵作一团。
梅津美治郎却突然沉默了,目光落在地图边缘的“抗联密营”标记上——那些在林海雪原里坚持了多年的游击队,最近突然活跃起来,沈阳周边的县城接连被袭,显然是得到了新一军的呼应。
“够了。”梅津美治郎的声音不大,却让满室瞬间安静,“传我命令:第十九师团撤回沈阳,加固城防;独立混成旅团驻守阜新,不再主动进攻锦州;所有情报力量集中调查新一军的补给线,我要知道他们的弹药能撑多久。”
荻洲立兵愣住了:“阁下,那锦州方向……”
“留给他们。”梅津美治郎站起身,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等本土援军到了,我会亲自带队,把锦州连同那支神秘的新一军,一起从地图上抹去。
他走到窗边,望着司令部外飘扬的太阳旗。
旗面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却掩不住周围哨兵的疲惫——连续三个月的败讯,已经让关东军的士气跌到了谷底。
梅津美治郎的指节叩击着窗棂,心里清楚,收缩防线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但这道命令传出去,关东军的威望将一落千丈。
“还有,”梅津美治郎背对着众人,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给南京汪伪政府发电,让他们向重庆施压,就说帝国愿意‘和平解决满洲问题’,条件是蒋介石必须解散新一军,否则……他顿了顿,我们会轰炸重庆。
笠原幸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明白了这步棋的用意——用外交手段牵制重庆,让他们不敢公开支持新一军,同时为关东军争取喘息时间。
“属下这就去办。”他躬身应道,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会议结束时,天已微亮。
将官们低着头鱼贯而出,走廊里的脚步声凌乱而沉重。
松本走在最后,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关于新一军的模糊情报,他知道,要是查不出结果,下一个被军刀劈碎的,就是自己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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