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卫戍司令部的命令迅速下达,将从淞沪战场上溃退下来、建制已被打散的残兵败将,尽可能收拢整编,补充进南京守军的各个序列。
陈实的87师因其在前期作战中的顽强表现和陈实本人的特殊背景,得到了重点关照,分到了一千余名这样的溃兵。
当这批溃兵被带到87师临时划定的接收区域时,陈实的眉头立刻紧紧锁起。
眼前这支队伍,简直像一支刚从战乱国度逃难而来的杂牌军。
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破旧军装,有川军的灰布衫、滇军的土黄色、东北军的深蓝呢子,甚至还有粤军的短裤绑腿。
武器装备更是惨不忍睹,老套筒、汉阳造都算好的,许多人的枪械甚至残缺不全,弹药袋也是瘪的。
唯一的优点,或许就是他们脸上那种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惫与麻木,以及眼神深处残留的一丝战场上的凶狠。
他们都是经历过淞沪血肉磨坊的老兵,见识过最残酷的战斗,生存和战斗的经验远比新兵丰富。
然而,这些来自各地杂牌军的兵油子,身上的毛病也同样丰富。
队伍松散,交头接耳,毫无纪律可言。
更刺眼的是,陈实一眼就瞥见不少士兵,尤其是那些川籍士兵,身后除了背着破旧的步枪,腰带上还明晃晃地别着一杆细长的烟枪。
“双枪兵……”陈实心中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
他早就听闻川军中抽大烟的风气很盛,甚至被其他部队戏谑为“一杆步枪打鬼子,一杆烟枪打自己”。
大战在即,强敌环伺,要靠这些被大烟掏空了身子骨的兵去守九死一生的雨花台?
简直是笑话!
他强压着火气,对身旁的魏和尚低声下令:“命令警卫营,给我挨个检查!所有违禁品——烟枪、烟土、牌九、骰子、酒壶……只要是跟打仗无关的享乐东西,全给我搜出来!”
“是!”魏和尚领命,立刻带着如狼似虎的警卫营士兵扑了上去。
溃兵们顿时一阵骚动,抱怨声、咒骂声四起,但在87师士兵明晃晃的刺刀和严厉的呵斥下,终究不敢反抗。
不一会儿,收缴上来的违禁品就在空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
各式各样的烟枪、乌黑的烟膏盒、麻将、牌九、骰盅、各式酒壶……琳琅满目,堪称堕落大全。
陈实看着这座“小山”,脸色铁青。
这哪是一支要上战场的军队?
分明是一群乌合之众的享乐俱乐部!
“烧了!”他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魏和尚立刻示意士兵泼上煤油,准备点火。
这一下,溃兵们彻底炸了锅。
“凭什么烧我们的东西!”
“那是老子的家当!”
“长官,你没权力这么做!那是我们的私人物品!”
“就是!民国法律也没说当兵不能抽烟喝酒!”
叫嚷声中,一个身材高大、面色因烟瘾而有些蜡黄的川军士兵跳得最凶,梗着脖子大声抗议。
陈实眼神一厉,示意魏和尚暂停。
他缓步走到那士兵面前,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他:“你,叫什么名字?哪支部队的?”
那士兵被陈实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但看到周围同伴的目光,又硬气起来:“报告长官!李大壮!川军的!”
“你凭什么不服?”陈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
李大壮感觉浑身不自在,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少将师长,眼神锐利得吓人,但他被烟瘾折磨得心烦意乱,豁出去般喊道:“长官!您凭啥子收缴我们的东西还要烧掉?这都是我们自个儿的财物!就算您是长官,也不能随便毁坏弟兄们的私产吧?这…这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对!长官没权力!”
“要讲王法!”
其他溃兵也跟着起哄,仿佛抓住了道理的制高点。
陈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缓缓扫过所有叫嚷的溃兵,那强大的、带着血腥味的战场杀气瞬间压得所有人闭上了嘴,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呵,还懂得民国法律?”陈实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看来你们也不是完全的废物。”
溃兵们不敢吭声,但脸上明显写着不服。
陈实脸上的冷笑更甚:“可惜,这里是军队!那套狗屁法律在这里行不通!军队只有一个准则,铁打的准则——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陈实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现在!我的命令就是:烧掉这些狗屁玩意儿!谁同意?谁反对?!”
杀气弥漫开来,溃兵们被这股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气势彻底镇住,噤若寒蝉。
然而,烟瘾上来的李大壮,感觉身上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煎熬难耐。
他几乎是失去理智般地嘶吼道:“长官!鬼子马上就打过来了!咱们留下来守南京,他娘的就是个死!死之前抽两口怎么了?老子死也要做个快活烟鬼!难道死之前痛快痛快都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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