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宴后的几日,金陵城表面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暗地里却因那晚的波澜,荡开了几圈不易察觉的涟漪。
安王府别院,澄心苑内。
沈清弦正抱着咿咿呀呀学语的萧煜,在临水的轩榭里玩耍。小家伙对池中游动的锦鲤格外感兴趣,挥舞着小手,身子使劲往前探,沈清弦几乎抱不住他。
“小祖宗,安分些。”萧执刚从外面回来,换了身常服,见状大步走来,从沈清弦怀中接过精力旺盛的儿子,将他高高举起。
萧煜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发出咯咯的欢快笑声,小手在空中乱抓。
“瞧你,一回来就逗他。”沈清弦理了理微皱的衣襟,嗔怪地看了萧执一眼,眼底却带着笑意。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来,落在她恬静的侧脸上,柔和了平日里的精明锐气,添了几分为人母的温婉。
萧执将儿子架在自己肩头,走到她身边坐下,萧煜兴奋地抓着他的头发,嘴里含糊地喊着“爹……爹……”。
“事情有进展了?”沈清弦递给他一杯温茶。
萧执一手稳着肩上的儿子,一手接过茶盏,呷了一口:“嗯。听风阁安排了,三日后,城西‘聚鲜楼’,可以见到那位韩副帮主。此人好酒,性情看似粗豪,实则内里精明,对永昌和石副帮主的不满,源自利益分配不公,以及看不惯他们吃相太难看,担心长久下去会坏了漕帮根基。”
沈清弦点头:“有不满就好。利益,我们可以给;对漕帮未来的担忧,我们或许也能提供新的思路。”她沉吟片刻,“见面礼备好了吗?”
“备了。”萧执道,“两坛三十年陈的梨花白,外加一张五味斋未来在江南地区,若通过漕运,优先考虑与韩副帮主旗下船队合作的意向书。”
沈清弦眼中露出赞许:“这份礼,送到他心坎上了。”既投其所好,又给出了实实在在的利益承诺,还不显得过于急切谄媚。
“苏万程那边,也递了帖子。”沈清弦又道,“约了明日午后,去他的锦华绸缎庄品茶。”
“你亲自去?”萧执看向她。
“自然。”沈清弦唇角微扬,“苏万程是个人物,与他打交道,诚意很重要。而且,我也想亲眼看看这金陵顶尖绸缎庄的成色。”前世作为资本女王,实地考察、评估对手(或潜在伙伴)的实力,是基本功课。
萧执颔首,他对她的能力从不怀疑。“让青黛和墨羽都跟着。”
“知道。”沈清弦应下,目光落在玩累了、趴在萧执怀里开始打哈欠的儿子身上,声音轻柔下来,“煜儿睡了,抱他去里间吧。”
将睡熟的萧煜交给乳母,夫妻二人在轩榭里边用点心边低声商议,阳光暖融融地照着,暂时驱散了外界纷扰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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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沈清弦如约来到了位于金陵城最繁华地段的锦华绸缎庄。
铺面极大,分上下三层,装潢得富丽堂皇,却又透着一股底蕴深厚的雅致。柜台后,各色绸缎、锦缎、纱罗、刺绣琳琅满目,光线下流光溢彩,令人目不暇接。伙计们衣着整洁,训练有素,接待客人不卑不亢。
苏万程亲自在门口迎候,今日他穿了一件宝蓝色团花暗纹的直缀,更显儒商气度。
“安夫人光临,敝号蓬荜生辉。”苏万程笑容可掬地将沈清弦请入内堂。
内堂布置更为清雅,燃着淡淡的檀香,四面博古架上除了瓷器摆件,还陈列着一些罕见的织锦样本和刺绣精品。显然,这里是苏万程接待重要客人和展示镇店之宝的地方。
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茶汤清亮,香气扑鼻,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苏东家这锦华庄,果然名不虚传。”沈清弦由衷赞道,“无论是货品成色、种类,还是店内陈设、伙计规矩,皆属顶尖。”
苏万程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嘴上谦逊道:“安夫人过奖了,不过是祖辈留下的基业,苏某勉力维持罢了。”他话锋一转,“那日荷花宴,听闻夫人对京城玉颜斋、五味斋如数家珍,想必与这两家渊源不浅?”
试探来了。沈清弦微微一笑,放下茶盏,坦然道:“不瞒苏东家,玉颜斋与五味斋,正是妾身与家中姐妹经营的一些产业,小打小闹,让苏东家见笑了。”
她直接承认,反而让苏万程愣了一下,随即眼中讶色更浓。他原以为对方只是有些门路,没想到竟是东家!而且如此年轻!联想到那日萧执不凡的气度,他心中对这对“安氏夫妇”的评价又提升了几分。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苏万程态度更显郑重,“夫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实在令人钦佩。”
“苏东家谬赞。”沈清弦语气平和,“不过是恰逢其会,加上家中姐妹齐心罢了。比起苏东家将这锦华庄经营得如此规模,妾身那点生意,实在不值一提。”
她姿态放得低,但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却让苏万程不敢小觑。恰逢其会?能将生意做到名动京城,引得宫中关注,岂是“恰逢其会”四字可以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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