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土地庙的香火比平日更盛些。刘三挤在善男信女间,手里捏着三炷香,目光却不时瞟向庙门口那棵老槐树。按照惯例,那人该在那里等他。
可今日槐树下空无一人。
刘三心头掠过一丝不安,正想转身离开,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拍。回头,是个布衣老者,背着药箱,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
“这位兄弟,看你面色晦暗,印堂发青,近日是否夜梦频惊,醒来后心口发闷?”老者声音不高,恰好能让刘三听清。
刘三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确实,这几夜他总是梦见那双蛇眼,醒来后心口像压了块石头。
“老先生是……”
“游方郎中,姓孙。”老者捋须微笑,“方才见你上香时手抖得厉害,这才多嘴一问。若信得过老朽,不妨到那边茶摊坐坐,我给你把把脉。”
刘三犹豫了。按照规矩,他今日不该与任何陌生人接触。可这老者说得太准,准得让他心惊。
“只是把脉,不收钱。”孙郎中补了一句。
最终,刘三还是跟着老者走向庙外的茶摊。他安慰自己:不过是看个诊,不会误事。
茶摊简陋,两人在角落坐下。孙郎中三指搭上刘三手腕,闭目诊了半晌,忽然睁开眼:“你中过毒?”
刘三手一颤:“没、没有……”
“不对。”孙郎中眼神锐利起来,“你脉象中有股阴寒之气,虽已拔除大半,但余毒仍盘踞在心脉附近。这毒……不是中原常见的路数。”
他压低声音:“老朽年轻时游历西南,见过类似的脉象。中此毒者,皆因接触过一种金色香粉,那香粉需以特殊手法炼制,其中掺了……”
“掺了什么?”刘三声音发紧。
孙郎中左右看看,才凑近道:“蛊引。”
刘三脸色唰地白了。他想起那本《西南风物志》里写的——蛊引入体,生死由人。
“不过你也别怕。”孙郎中话锋一转,“前几日,老朽在城东陈侍郎府上,见一位年轻姑娘用‘八脉回春’针法替人拔毒,效果极佳。那针法据传是西南某个古寨的不传之秘,不知怎的流入了京城。”
八脉回春!刘三呼吸急促起来。他听过这个针法,在那些残破的古籍里,这是祭司才能掌握的秘术。
“老先生可知……那姑娘是何人?”他问得小心翼翼。
孙郎中摇头:“只听说是安王府的人,姓晚。不过她用的针具很是特别,针尾刻着云纹标记,像是定制之物。”
云纹标记——那是安王府名下产业的统一标识。
刘三的手在桌下攥紧了。他想起前几日,墨韵斋文先生确实提过,王妃身边有位懂医术的晚晴姑娘,在西山药圃专研古方。
“多谢老先生指点。”刘三摸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我忽然想起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他走得匆忙,甚至没注意到孙郎中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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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云锦阁后院工坊。
沈清弦正看着顾清源调试那台新改装的织机。机杼声规律而绵密,墨绿色的丝线在阳光下流转着深沉的光泽——这便是“墨玉锦”的第一匹成品。
“王妃您看,”顾清源小心地托起一段布料,“这光泽比预想的还要好,远看是墨色,近看才有隐隐的绿光,像深潭里的水波。”
沈清弦伸手抚摸,触感细腻挺括,却又带着丝绸的柔顺。“一匹布能裁几件衣裳?”
“若是做您画的那种修身长袍,一匹布最多三件。若是做传统的褙子襦裙,能出五到六套。”顾清源答道,“但边角料不少,按您的吩咐,已经让绣娘们开始做杯垫、帕子这些小物件了。”
正说着,林婉儿引着一个陌生女子进来。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深青色劲装,头发利落地束成高髻,眉眼清冷,步伐轻盈得几乎听不见声音。
“王妃,这是霜影,王爷派来保护晚晴姑娘的。”林婉儿轻声介绍。
霜影单膝跪地:“属下参见王妃。王爷命属下暗中护卫晚晴姑娘,同时协助王妃调查香料一事。”
沈清弦打量她片刻:“起来吧。晚晴现在陈侍郎府上,你即刻过去,不必露面,暗中守护即可。另外……”她顿了顿,“若发现有人对晚晴不利,或试图接近她,不必回禀,直接拿下。”
“属下遵命。”
霜影退下后,沈清弦转向顾清源:“那十件‘墨玉锦’成衣,三日之内必须完工。暗香阁的首饰送来了吗?”
“送来了,今早李娘子亲自送来的。”顾清源引着她走向隔壁房间。
长案上整齐陈列着十套首饰。与传统的金银珠翠不同,这些首饰多以细金丝盘绕成型,镶嵌着小块的墨玉、青金石、月光石,造型雅致而新颖。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竹节形状的发簪,金丝盘绕得栩栩如生,簪头点缀着米粒大小的绿松石,与“墨玉锦”的色调完美呼应。
“李娘子说,这是按您‘少即是多’的想法设计的。”顾清源小心地捧起一支发簪,“用料不算奢靡,但工艺极精,戴在头上轻巧不累赘,又足够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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