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之水在晨光下泛着粼粼金光,自苏州北上,蜿蜒如一条沉睡的银龙。沈惊鸿一行人所乘的运货小车,在午前抵达了苏州城外最大的漕运码头——枫桥渡。
渡口熙攘,桅杆如林。运粮的漕船、载客的官船、贩货的商船挤满了河道,码头上脚夫号子声、商贩叫卖声、船家揽客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市井交响。空气里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混杂着货物、汗水与炊烟的味道。
“姑娘,到了。”驾车的女暗卫之一,名唤青鸾的,勒住缰绳,低声回禀。她与另一名暗卫青雀,皆是幽冥阁精心培养的好手,不仅武艺精湛,更擅长易容伪装与追踪反追踪。此刻两人皆作寻常妇人打扮,粗布衣衫,面容普通,混入人群中毫不起眼。
沈惊鸿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扫过码头。燕之轩在她身侧,正为昏睡的沈柔薇把脉,确保镇心散的药效能持续。“脉象暂时平稳,但蛊虫的侵蚀并未停止,只是速度减缓。”他低声道,眉宇间忧色未褪。
“先找船。”沈惊鸿道,目光落在码头东侧一片相对整齐的泊位,那里停泊的船只规制统一,船头插着“漕”字旗,是漕运官府的专用船只。“青鸾,拿着令牌,去找周振雄副将的人。记住,只找他的心腹,表明是‘北疆故人之女’来访。”
“是。”青鸾接过那枚“漕”字令牌,悄然下车,身影很快没入人群。
约莫一炷香后,青鸾引着一名身着青色劲装、面皮微黑的中年汉子回来。那汉子目光锐利,步伐沉稳,来到车前,抱拳低声道:“可是沈姑娘?末将周振雄将军麾下亲卫队长,赵铁柱。将军接到密信,已安排妥当,请随我来。”
沈惊鸿点头,示意青雀驾车跟上。赵铁柱在前引路,避开主道,绕行码头边缘,最终停在一艘看似普通的双桅漕船前。这船比一般商船略大,船身刷着不起眼的青灰色漆,船头悬挂的也是普通商号的旗子,但细看之下,船体结构结实,吃水线较深,显然载重不轻。
“这是‘顺风号’,明面上是跑南北杂货的商船,实则是我们漕运衙门的暗船,专走紧要物资和特殊人物。”赵铁柱解释道,“船老大姓吴,是自己人。船上水手皆是军中退下来的好手,信得过。将军吩咐,此行一切听从沈姑娘安排。”
沈惊鸿打量船只,微微颔首。周振雄安排得周到,这船看似平常,实则暗藏玄机,正是她需要的。“有劳赵队长,也替我谢过周将军。我们即刻上船,尽快开拔。”
赵铁柱应声,指挥船工放下跳板。青雀驾车直接上船——这船后舱设有专供车马进出的宽大舱门,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沈惊鸿与燕之轩扶着沈柔薇,随赵铁柱进入船舱。
船舱内部比外表看起来宽敞许多,分为前后两舱。前舱布置成客厅模样,桌椅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后舱则是卧房,用屏风隔出里外两间,内间安放沈柔薇,外间可供沈惊鸿与燕之轩休息。舱壁厚实,隔音甚好,关上门窗,外面的喧嚣便几乎听不见了。
“顺风号”很快起锚离港,沿着运河主航道向北缓缓驶去。沈惊鸿站在前舱窗边,看着渐渐远去的苏州城廓,心中并无放松。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燕之轩安置好沈柔薇,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方才上船时,我留意到码头上有几双眼睛不太对劲。虽装作寻常商贩,但站位、眼神,都是练家子的做派。”
“是‘玄’的人,还是李魁的?”沈惊鸿并不意外。
“难以分辨。但他们显然在搜寻什么。”燕之轩道,“我们的行踪虽隐蔽,但李魁在苏州经营多年,耳目众多。发现我们改走水路,只是时间问题。”
“无妨。”沈惊鸿转身,目光沉静,“运河之上,他们若想动手,顾忌反而更多。漕运衙门虽不全是周将军的人,但明面上的规矩,他们不敢公然违背。暗地里的手段……我们接着便是。”
她走到桌边,摊开一张运河简图,这是临行前陆君邪给的,上面标注了主要城镇、码头、险滩以及幽冥阁沿途的联络点。“从苏州到京城,走运河最快也需七日。这七日,我们不会太平。第一处险地,是明晚将经过的‘黑水荡’。”
燕之轩凑近观看。黑水荡是运河上一段狭窄弯曲的河道,两岸芦苇丛生,地势偏僻,历来是水匪出没之地。虽经官府多次清剿,但匪患从未根除。
“黑水荡的‘翻江蛟’刘猛,是这一带最大的水匪头子,手下有百十号人,十几条快船。”沈惊鸿指尖点在那段河道上,“此人狡猾凶狠,与当地官府、漕帮都有说不清的关系。李魁若想在水上动手,极有可能买通此人。”
“我们可否绕行?”燕之轩问。
“绕行需多走两日陆路,且陆路关卡更多,更易暴露。”沈惊鸿摇头,“只能硬闯。我已让青鸾放出消息,说‘顺风号’运的是苏绣珍品和南洋香料,价值不菲。若刘猛真是见财起意,我们正好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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