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李氏端坐于坤宁宫正殿的凤椅之上,一身明黄凤袍衬得她端庄威严。殿内熏着宁神的檀香,香烟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那无形的凝重。
几位高阶妃嫔按品级端坐下首,柔妃李鹂儿因临近产期告假未来,兰贵人李秀儿、庄妃琪琪格(刚出月子不久,带着三胞胎,风头正盛)等人皆在列。
皇后唇边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母仪天下的温婉笑容,目光平和地扫过众人,声音不疾不徐:“……诸位妹妹入侍宫闱,首要之责,便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后宫安宁,姐妹和睦,陛下才能安心前朝政务。大家当谨记本分,相互体恤,切莫因些微小事,生出嫌隙,伤了和气。”
她说着“和睦”,语重心长,目光在庄妃那明显带着得色的脸上,以及兰贵人那娇艳却隐含焦虑的眉眼上略作停留,最后,仿佛不经意般,掠过了坐在稍后位置、垂眸静听的崔夫人李鸳儿。(只要后宫中,不管是客人还是主人。女眷都要每早天每天早上给皇后过来请安,听从训话。)
众人齐声应是,姿态恭顺。谁不知道,皇后这番话,不过是场面文章。
这深宫之中,何来真正的“和睦”?尤其是当李家三姐妹接连入宫,柔妃盛宠多年,兰贵人新宠正劲,连那位身份微妙的崔夫人,都隐隐有吸引圣心的迹象……“
李家”二字,在后宫的分量,已重得令人侧目,也扎得某些人心头发疼。
待众人散去,殿内只余皇后心腹宫女太监。皇后脸上的温婉笑容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冰冷。她端起手边已微凉的茶盏,指尖摩挲着细腻的瓷壁。
“娘娘,”一个穿着暗绿色宫装、毫不起眼的老嬷嬷悄无声息地近前,低声禀报,“梅林那边……昨夜陛下确实去了,与崔夫人‘偶遇’,停留约一刻钟。
据远处洒扫的小太监隐约所见,陛下似乎……亲手为崔夫人簪了花,两人在林中漫步片刻,说了些话。具体内容听不真切,但气氛……似乎颇为融洽。”
皇后眼中寒光一闪,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好,好一个‘偶遇’。”她声音不高,却带着渗人的寒意,“崔展颜前脚刚滚去青海吃沙子,她后脚就急不可耐地搭上了陛下的梯子。一个臣子之妇,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宫里,不思安分,反倒行此狐媚之事!
李家……李家真是好家教!出了一个柔妃还不够,又送进来一个兰贵人,连这嫁出去的姐姐,也想着要分一杯羹!”
她深吸一口气,保养得宜的脸上因怒意而微微泛红,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潭。她从三千佳丽中一步步走到皇后之位,什么手段没见过?什么风雨没经历过?
什么温顺贤良的表象下,没藏着过人命的算计?毒蛇从不觉得自己有毒,只会觉得阻挡自己前路的东西,都该被清除。
“柔妃那边,快生了吧?”皇后语气忽然一转,变得平淡无波。
“是,娘娘。太医估摸着,就在这几日了。柔妃娘娘这一胎怀相不算太好,但太医署一直精心照料着。”嬷嬷低声回答。
皇后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着凤椅的扶手,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她不能容忍。不能容忍后宫里出现一个以血脉相连、姐妹三人拧成一股的势力。柔妃已有皇子,根基渐稳;兰贵人正得盛宠,年轻貌美;若再加上这个心思深沉、手段不明、似乎更得陛下另眼相看的李鸳儿……这三个人若真抱成团,再各自生下皇子,将来这后宫,还有她这个皇后的立足之地吗?陛下的心,还能有多少落在旁人身上?
尤其,是李鸳儿。她身份特殊,牵扯前朝(崔家、盐务),又似乎能触动陛下某些不一样的情愫。这种不确定的、潜在的威胁,往往比明面上的敌人更可怕。
“本宫记得,当年先帝的一位宠妃,也是临产时突遭变故,虽拼死产下皇子,自己却没能熬过去。”
皇后缓缓说道,目光望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回忆一段遥远的往事,“太医当时说,是胎位突然逆转,又逢血崩,回天乏术。真是可惜了。”
嬷嬷垂手侍立,头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柔妃妹妹这一胎,陛下和本宫都寄予厚望。
”皇后收回目光,语气重新变得温和关切,“传本宫的话,让太医署再加派两位经验老道的太医,日夜轮值守在缀霞宫外。
产房里的稳婆、宫女,都要仔细筛查,务必用最稳妥可靠的人。一应用具、汤药,皆需再三查验。务必确保……皇嗣平安降生。”
她将“皇嗣平安”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嬷嬷心领神会,躬身道:“奴才明白,这就去安排,定当确保万无一失。”
皇后摆了摆手,嬷嬷悄声退下。偌大的坤宁宫正殿,只剩下皇后一人。
她重新端起那杯凉透的茶,凑到唇边,却没有喝,只是感受着那冰冷的瓷壁贴着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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