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紧绷的寂静中流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金属丝。零躺在静养室纯白的床榻上,闭着眼,呼吸平稳,与“方舟-7”舒缓的、几乎听不见的背景白噪音同步。但他的意识,如同潜伏在冰层下的激流,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体内,那被重重包裹的“混乱”火苗被他小心翼翼地催动,不是释放,而是将其“频率”调整到与夜魅(影)密语中暗示的某种模式隐隐同步。这是一种赌博,赌夜魅能识别这种极其隐蔽的呼应,也赌“方舟-7”的监控系统尚未精细到能分辨这种深层的、灵魂层面的微小异动。
标准时 0355。
静养室恒定的柔和光线,极其轻微地黯淡了百分之一秒,随即恢复。没有闪烁,只是如同呼吸般的一次微弱脉动。
是信号。夜魅的最终确认。
零的心跳没有加速,这是长期生死边缘磨练出的控制力。他缓缓睁开眼,瞳孔在适应了永恒柔和光线后,显得异常幽深。他坐起身,动作标准而缓慢,如同一个精准的机器。
标准时 0358。
他开始进行一套“引导者”建议的、用于稳定精神状态的睡前冥想。精神力按照“秩序场生成协议”的路径流转,构筑起一个标准化的、看似稳固的秩序场外壳。但在这个外壳的内层,那点“混乱”火苗被压缩到了极致,如同即将引爆的炸弹核心。
。
整点报时的轻微电子音尚未响起,零身处的静养室,连同走廊的一部分区域,所有的光源——包括墙壁的自发光、指示灯、甚至他床头面板的微光——同时熄灭了一瞬。
不是停电。是一种精准的、区域性的能量扰动。监控盲区!
就是现在!
零如同猎豹般弹起,并非冲向门口(那里可能有物理锁或备用感应器),而是扑向床榻对面那片看似浑然一体的墙壁。早在夜魅第一次留下密语时,他就用被严格限制的精神力,极其隐蔽地探测过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里是“方舟”材料接缝最细微、能量流动偶尔会出现毫秒级迟滞的地方。
他将全部意志,连同那被压缩的“混乱”核心,凝聚在左手食指尖——那里是体内能量细丝网络相对稀疏的一个点。指尖亮起一点微不可察的、混杂着暗金色与病态紫色的光芒,如同烧红的针尖,轻轻点在那道几乎无法用肉眼观测的接缝上。
“滋……”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仿佛空间本身被灼伤的声音。接缝处的材料分子结构被那凝聚了“秩序”外壳与“混乱”内核的奇异力量短暂干扰、弱化。零用尽全身力气,手指如同撬棍般猛地一划!
一道仅供一人侧身通过的、边缘不规则闪烁着能量火花的裂口,无声地出现在墙壁上。裂口外,不是预想中的走廊,而是一条狭窄、黑暗、布满了粗大能量管道和冷却装置的维护通道。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金属过热的气味,以及“方舟”主体那永恒的、低沉的嗡鸣。
夜魅连这个都计算到了!她利用监控盲区,不仅屏蔽了电子眼,可能还短暂干扰了这片区域的空间稳定算法,露出了平时绝不会出现的物理通道。
零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裂口在他身后迅速“愈合”,材料的自我修复功能启动,几秒钟后,墙壁恢复如初,仿佛从未被破坏。
维护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管道连接处偶尔闪烁的故障指示灯提供着极其微弱的光源。零激活了手腕上一个枢之前留给他的、用于监测自身生命体征的简易设备,将其调至最低亮度的冷光模式,勉强照亮脚下。
温度很高,管道外壁烫手。空气流通不畅,带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和机油味。这里显然是“方舟”自动化维护系统也很少光顾的边缘区域。
根据夜魅密语中的信息,“高危样本分析与归档区”位于“方舟”的第七扇区下层,而他的静养室在第三扇区上层。他需要在复杂的管道迷宫中向下穿行至少四个扇区,并且避开可能存在的移动维护单元或定期扫描的能量探针。
他依靠着那点“混乱”火苗带来的、对能量流动的微弱直觉,以及夜魅信息中隐含的方向暗示,在错综复杂的管道和支架间快速而无声地移动。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高温和紧张消耗着他的体力。他体内的能量细丝似乎察觉到了宿主的异常活动,开始轻微地收紧,带来阵阵隐痛。他必须分心维持着那个标准化的秩序场外壳,以欺骗可能扫过这片区域的远程监控。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感在黑暗和高温中变得模糊。零根据管道上的编号和能量流动的主干方向,判断自己已经接近第七扇区。他找到了一个通风口的格栅,小心翼翼地将脸贴上去。
下方是一个冰冷、光线呈暗蓝色的巨大空间。一排排圆柱形的透明隔离舱如同墓碑般矗立,里面浸泡着各种难以名状的物体——有些是怪异的生物组织碎片,有些是闪烁着幽光的矿物结晶,还有一些根本就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能量体。这里是“方舟”收藏“研究样本”的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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