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万镜之核”的瞬间,零/阿尔哈兹雷德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由纯粹信息、概念与可能性构成的、没有边际的海洋。
这不是阅读,不是观看,而是被淹没。
哈斯塔无数年月的观察记录,冰冷客观,如同亿万册自动翻页的、写满数据和推演的典籍,从宇宙诞生之初的微光到文明兴衰的尘埃,从古神低语的回响到凡人痴妄的片段,无穷无尽,精准到令人发疯。
巴斯特那隐秘的、优雅的注视,则化为无数段被“剪辑”和“润色”过的、充满戏剧张力和美学意味的“场景”与“心境”,幽暗丛林的狩猎、月光下的慵懒、对“有趣秘密”的玩味探究……这些信息带着强烈的主观视角与情感滤镜,试图将他也纳入那静谧而危险的审美体系。
纱瓦尔约斯的终末凝视,在此处并非具体的“记忆”或“场景”,而是一种不断重复、不断加强的“消亡公式”与“存在归零的必然性证明”,如同冰冷的数学定理,反复冲刷着他的存在认知,试图将“你终将不存在”这一事实,烙印为他的核心逻辑。
这仅仅是三位主要“观察者”的直接信息。此外,还有整个“千面回廊”舞台的构建日志、规则演变史、能量流动图谱,乃至更深处,一些仿佛来自舞台“建筑材料”本身的、更加古老而模糊的宇宙背景辐射与概念回响。
所有这些信息,并非有序排列,而是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以无数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交织、碰撞、叠加、湮灭,形成了一道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信息狂潮。
零/阿尔哈兹雷德的意识,在这狂潮面前,如同沙堡面对海啸。他构建的“自我”——融合了零与阿卜杜尔的记忆、意志、情感、知识——开始被迅速冲刷、分解、重组。
他“看到”(感知到)自己作为“零”的部分,那些关于“遗骸镇”、同伴、训练、挣扎的记忆,被哈斯塔的数据流拆解成冰冷的“行为模式样本”和“生存概率曲线”;被巴斯特的视角渲染成一段“充满坚韧与悲剧美的求生故事”;被纱瓦尔约斯的公式不断证明着其“最终必将归于虚无”的“合理性”。
他“看到”自己作为“阿卜杜尔”的部分,那些黑暗的知识、疯狂的求知欲、对古神的接触、以及与“神煞”的恩怨,被哈斯塔记录为“高污染性变量数据库”;被巴斯特视为“充满危险吸引力的、不优雅的秘密”;被纱瓦尔约斯则直接归类为“趋向终末的加速因子”。
他甚至“看到”那粒“异变微尘”、与“神煞”的协议、以及自己所有的挣扎与操作,都被拆解、分析、归档,成为这场宏大“观测游戏”中微不足道的数据点。
“我”是什么?
一个由两段破碎记忆拼凑的载体?
一个被多重存在观察和定义的实验品?
一个注定走向“无”的短暂数据波动?
存在感在迅速流失,自我认知在疯狂的信息注入下变得支离破碎。他感觉自己在“融化”,正在变成这信息海洋中又一个没有名字、没有面貌的数据节点或概念残影。
灵魂深处,阿卜杜尔那本就濒临破碎的意识,在这狂潮中发出了最后的、近乎绝望的嘶鸣,然后彻底沉寂下去,仿佛被同化或冲散。那粒“微尘”也早已在审判之桥上耗尽力量,此刻毫无反应。
“防火墙”早已千疮百孔,形同虚设。
与“神煞”的连接,则被这浩瀚的信息洪流所隔断或淹没,冰冷监控的感觉也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要被“万镜之核”消化了。如同一个微小的错误代码,被庞大的系统检测、分析、然后……覆盖或删除。
就在他最后一丝自我意识即将彻底消散,融入那无边无际的信息之海时——
一点极其微弱、却又异常顽固的“感觉”,如同深海中最坚韧的缆绳,死死地拽住了他即将飘散的意识碎片。
那不是记忆,不是知识,不是情感。
那是一种……“锚定感”。
一种源于他无数次在绝境中挣扎、对抗、哪怕毫无希望也要“做出选择”的行为惯性与意志残留。
是“零”在面对“神煞”时选择以自身为饵的决绝。
是“阿卜杜尔”在窥见宇宙恐怖后依然选择书写《死灵之书》的疯狂求知。
是融合后的他在“无声坟场”选择“照亮”循环的尝试。
是在审判之桥上选择发出“噪音”对抗审判的倔强。
不是“我是什么”,而是 “我做了什么”,以及 “我选择如何去做”。
这些“选择”本身,这些在无数可能性中主动踏出某一步的行为痕迹,如同烙印在他存在最底层的独特纹路,此刻在信息洪流的冲刷下,反而凸显了出来!
它们没有被哈斯塔完全“计算”,因为其中包含了非理性的决断。
它们没有被巴斯特彻底“审美化”,因为其中充满了不优雅的狼狈。
它们也没有被纱瓦尔约斯的公式完全“证明”,因为每一次挣扎本身,就是对“必然消亡”的微弱但持续的反抗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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