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
村长推开自家院门。
七婶和桂花正坐在炕桌旁,就着灯光纳鞋底,线轴在两人指间转得飞快,絮絮叨叨的话儿混着线穿过布面的“嗤啦”声。
“孩子他爹回来啦!”桂花眼尖,先瞧见了他,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灶上给你留了饭,我去热。”
七婶也停了针,抬头看他:“跑了一下午,累坏了吧?先喝口热水。”说着往灶房喊,“桂花,把灶上温的茶端来。”
村长在炕沿坐下,接过七婶递来的粗瓷碗,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才抹了抹嘴,松快地往炕背一靠:“可不是累,腿肚子都转筋了。”
桂花端着饭菜从灶房出来,一碗玉米糊糊,一碟腌萝卜,还有两个白面馒头——这是特意给他留的,寻常日子里,家里多是啃窝头。
她把碗筷往炕桌上一放,挨着七婶坐下,手里又拿起了针线,却没立刻下针,只瞅着村长问:“元姑娘那事,办得咋样了?够数了没?”
村长拿起馒头掰了块塞进嘴里,含糊道:“差不多了。李屠户那边应下了,就差老张家。”
“老张头那人,就是个闷葫芦,啥都怕担责任。”七婶叹了口气,针尖在头发里蹭了蹭,“前儿我去给他家送针线,还听见他婆娘念叨,说元姑娘一个外乡人,带着娃不容易,想帮又不敢。”
桂花也点头:“可不是嘛。元姑娘多好个人。”她说着往院门口望了望,“对了,石头呢?不是说去元姑娘那儿听故事了?这都黑透了,咋还没回来?”
村长正嚼着馒头,闻言含糊地“嗯”了一声,又掰了块递到桂花手里,才开口问:“对了,你们这几天在村里唠嗑,没听说城南那边出了桩大事?”
桂花咬着馒头抬头,眼里满是茫然:“啥大事?没听谁说啊。村里这几日就念叨着过冬的事,还有春草家添了娃,热闹得很,没谁提镇上的新鲜事。”
七婶也摇了摇头,手里的线轴停在指间:“没听说。城南?是出了啥案子?前儿去镇上赶集,倒见着府衙门口围了些人,还以为是寻常打官司的。”
村长咽下嘴里的吃食,端起玉米糊糊喝了一口,才道:“听镇上的人说,城南有个混小子,赌钱输光了家当,被他娘数落了几句,竟动了杀心,用斧子把人给……”他话说到一半,瞥见桂花微微发白的脸,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叹了口气,“也是造孽,亲娘啊,怎么下得去手。”
桂花手里的针线“啪嗒”掉在炕桌上,她抚着胸口,声音发颤:“我的天爷,这还是人吗?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倒好,反过来害亲娘……”
七婶也皱紧了眉,指尖在鞋底上无意识地划着:“听着就渗人。这种事,村里可从没听过。咱们杏花村虽不富裕,可哪家不是母慈子孝的,哪有这样丧良心的。”
“谁说不是呢。”村长放下碗,抹了把脸,“我也是今天去镇上办户籍的事,路过府衙时听差役闲聊才知道的,说是李大人正审这案子呢。唉,这世道,啥人都有。”
他说着往窗外望了望,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院门口的老槐树影影绰绰,倒添了几分寒意。
“不说这个了,晦气。”他摆摆手,又拿起个馒头,“石头那小子还没回来?我去元姑娘家瞧瞧,别是在那儿睡着了。”
说着就要起身,桂花忙拉住他:“我去吧,你刚回来歇会儿。元姑娘那屋小,你个大男人进去不方便。”她捡起炕上的针线往竹篮里一塞,拍了拍围裙,“我顺带把石头那件浆洗好的褂子给元姑娘送去,前儿她帮着照看春草,褂子沾了血污,我给洗净了。”
村长想了想,点头道:“也行,路上慢着点,拿个灯笼。”
桂花应着,从灶房寻了个灯笼点亮,橘黄色的光晕在她手里晃悠着,推开院门。
夜里的风吹得灯笼穗子轻轻摇摆,她慢慢往村东头元沁瑶家去了。
元沁瑶家
元沁瑶家的堂屋借着一盏油灯的光,昏昏黄黄的。
她靠坐在炕边,怀里抱着刚哄睡的安安,小家伙的脑袋歪在她臂弯里,小嘴巴微微张着,呼吸匀净。
炕前的地上,几个半大的孩子挤成一团,最小的虎子缩在王石头身后,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元沁瑶。
“……那鬼差披着件黑斗篷,斗篷下摆拖在地上,沾着黄泉路上的湿泥,走一步就‘啪嗒’响一声。”元沁瑶的声音不高,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说到“啪嗒”二字时,还特意顿了顿,指尖在膝头轻轻敲了两下。
“呀!”虎子吓得往王石头怀里钻,小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角,却又忍不住从他胳膊缝里往外瞅,眼睛瞪得溜圆。
旁边的丫蛋比虎子大两岁,强撑着没躲,可小脸已经憋得通红,手指绞着衣角,指节都泛白了,嘴里却硬气:“我、我才不怕呢!这都是骗人的!”
元沁瑶瞧着他们这副模样,心里直发笑。
她本不想讲这些,可这群孩子傍晚就凑了过来,石头带头起哄,说想听“吓人的故事”,缠得她没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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