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一场暴雨过后。
淇国公府书房中,丘福眉头紧锁,其长子丘松坐在旁边,父子俩正为军务与家族安排忧心。
丘福的幼子丘铁在神机营操练时坠马受伤,右腿骨折,需静养三月,无法继续担任赵王的侍卫。
“淑儿与铁儿年龄相仿,自幼习武,刀剑骑射不输兄长,性子又沉静,不张扬。”
丘松试探着说道:“而且她与赵王殿下自幼相识,知根知底。不如让她暂代兄职,充作赵王随从,一来解燃眉之急,二来,也能看看陛下与赵王的态度。”
“姑且先如此安排,看赵王与陛下作何反应再说。”
丘福抚须沉吟道。
当丘松把丘福的决定告知丘淑时,她躬身领命,并未多言。
丘淑知其长兄用意,更知此行意味着什么。
她将多日伴于朱高燧身侧,以侍卫之名,行随从之实,而她心中那点隐秘情愫,或将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次日清晨,天空下起了稀稀落落的雪花。
丘淑换上淡青色窄袖裘服,外罩轻甲,发髻束起,佩剑而立,英气中透着清丽。
她入赵王府报到时,朱高燧正于走廊下观看演武场上的侍卫操练。
见丘淑前来,朱高燧微微一愣。
“启禀赵王殿下,家兄受伤,家父命我暂代其职,充作殿下侍卫,为期三个月。”
丘淑抱拳行礼,声音清亮,没有直视朱高燧的双眼。
朱高燧上下打量丘淑,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道:“你穿这身可真像丘铁的孪生妹妹。只是你一个姑娘家,行吗?”
“赵王殿下若不信,可试我一剑。”
丘淑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锐气。
朱高燧爽朗笑道:“好,若你能胜了我,那我便留下你!”
两人对剑于雪地,剑影翻飞,雪沫四溅。
双方交手十六个回合之后,朱高燧手中木剑被挑飞,落于雪中。
“没想到你剑术如此不凡。”
朱高燧抚掌道:“哈哈哈,你这个侍卫,我收了!”
丘淑低下头掩盖住唇边的笑意,双手抱拳道:“是!”
自此,她每隔一日便当值随行朱高燧左右。
当值时,丘淑也不多言,却总在朱高燧伏案过久时,悄然奉上热茶,或者在朱高燧练剑疲惫时,默默递上汗巾。
数日后,乾清宫的朱棣听闻赵王朱高燧身边多了位女侍卫,竟未动怒,只是笑着说道:“丘福倒会安排,女儿都派来了。”
侍候在侧的司礼太监马云低语道:“陛下,这是否不合礼制?”
朱棣摆手道:“礼制?她不穿宫装,不入内寝,只随行护卫老三,这有何不可?若她真能护老三周全,朕便当没看见!”
待朱棣的意见传至淇国公府,丘福抚须而笑道:“哈哈,看来淑儿与赵王的好事,日后大概是能成了。”
数日后。
夏雨初停。
距离赵王府五里地开外的一座宅院之中,后院高楼内锅炉烧得火热。
从外面看这里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的住宅,只不过后院有座明显违制的木质高楼——这是赵王府在京城的众多房产之一。
这个宅院内部是一个小型作坊——专门制造简易蒸汽机模型的作坊。
朱高燧背手而立,盯着木质高楼地上第七十三号蒸汽模型——这个铜疙瘩正嘶嘶漏气,活塞杆无力地抽搐着。
赵王府侍卫统领郑季站在五步外,而身穿薄纱锦袍的丘淑则跟在朱高燧三步之内。
六十多岁的老木匠李传仁满脸油污,站在边上介绍道:“殿下,这已经是第四代双缸设计,可是杜仲胶密封圈撑不过两个时辰。”
他面露愧色道:“四年用掉生铁三千斤、黄铜八百斤,光杜仲胶就熬废了三十担!”
永乐二年秋,朱高燧派人招募擅长制造水车的工匠为他做一套用水力驱动的锤打机。
毕竟是当朝赵王发布的招募告示,因此当时应招的工匠有一百多位,但最后能造出符合朱高燧水力锤打构想的工匠只有一人,那就是上元县盈村的一个老木匠,如今赵王府长史司上百书吏中最年老的李传仁。
严格来说,李传仁也算出自书香门第,他的曾祖父、祖父、父亲都是秀才,虽然他也是秀才,但却是五十岁才考中的老秀才。
他成了秀才后,又在父亲的期盼下在洪武二十八年之后参加了两次科举,不过都没能考中举人。
原因无他,只因为研究科举之道不是他的志趣。
他的志趣在于研究水车等一系列用水力驱动的匠作机械之物。
洪武三十一年,李传仁的父亲寿终正寝,享年八十七岁,次年李母故去,享年八十五岁。
朱棣登上帝位后,李传仁没有再参加科举,他也不再要求三个儿子一定要考中进士,而是任由孩子们凭志趣选择各自的人生道路。
李传仁一直想复原元代王祯《农书》中记载的水磨、水碾等机械,他想改良制造一些简易的水磨、水碾设备,如此便可方便家乡村庄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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