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
清晨。
天策城外城向北的青石板路上,二十辆骡马大车正碾过地上未干的露水缓缓前行。
朱高燧掀开轿帘望向窗外,晨光中已能望见远处山坡上密匝匝的窝棚,那些窝棚正是六千府兵的家眷的临时安置点。
空气中飘来潮湿的泥土腥气,混杂着隐约的咳嗽声与孩童哭闹,让他想起三年前初抵东洲时的光景。
“大王,前面就是府兵家眷安置点同源厢了。”
此时车外传来了绣衣卫统领丘铁的声音。
“停车。”
随着朱高燧一声令下,马车很快停下。
他走下马车,目光扫过连绵起伏的木栅栏。
六千府兵的两万三千余名家眷中,有一万九千人符合独立门户的条件,但真正申请立户,前往更北方的安置区开荒垦田的人,却只有八千五百多人。
所以,剩下的一万四千五百多名府兵家眷被分成了四部,每部三千六百余人。
这四部呈扇形分布在天策城东南西北四面,每个安置点都由纵横交错的土路分割成三十六个方块,每个方块便是一座规划中的百人村寨。
之所以说是寨子,是因为每个百人村皆修建有防御野兽的篱笆或木栅当做外墙。
明制,城中称坊,近城称厢,乡村称里。
因府兵家眷安置点靠近天策城,所以朱高燧以五个村寨编为一厢,方便赵国户署编户齐民。
此刻在天策城城北的安置区已有数百户人家在士兵指引下搭建草屋,袅袅炊烟从参差不齐的屋顶升起,倒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假象。
“马士捷!”朱高燧扬声唤道。
户署主官马士捷从人群中快步跑来,躬身行礼道:“臣在!”
他的官服下摆沾满了泥点,这几日一直忙着安置府兵家眷之事。
此时朱高燧喊他过来,他自然明白朱高燧想听什么,于是介绍道:“大王,城北的三千六百多名移民已按籍贯分置各厢,北直隶来的皆在‘燕云厢’,南直隶的在‘吴淞厢’,正在登记丁口、分发粮种。”
马士捷递上一本油布封面的册子,躬身道:“这是各厢管事名录,都是从年长移民里挑的老实人。”
朱高燧翻到其中一页,目光停留在“晋源厢”的名字上,问道:“晋源厢安置的莫非都是山西来的?”
“正是!”
马士捷眼中闪过精光道:“那一百多户祖籍是潞安,早些年大多干过矿工的活计,后来随卫军去了贵州垦田,熟悉凿山开石。臣已让他们先去‘黑石山’(煤田)搭建工棚,等秋收后便——”
“先让他们垦荒种地。”
朱高燧合上册子,直接打断了马士捷下面的话,吩咐道:“东洲初创,万事以农为本。传孤的口谕给他们,世子承诺的规矩不变,而且垦荒前三年,无需缴纳田赋!”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不远处有几个府兵家眷移民还是听见了,这些移民顿时大喜,立即直起了腰杆。
曾当过十多年矿工祖籍平阳府的陈老三攥紧了手里的铁镐,今年在漳州月港登船时,他原以为是被发配蛮荒,此刻听见了朱高燧的承诺,激动的泪洒当场。
“都愣着做什么?”
丘铁朝附近呆立的移民们喝道:“还不快谢过大王恩典!”
“谢大王!大王仁德!大王千岁!”
一瞬间,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叩拜声。
“大王万岁!”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但很快被“大王仁德”的声音给淹没了。
朱高燧忽然想起一事,问马士捷道:“这次安置五万人,阳安府送来多少粮草?”
“昨日刚到五千石,够王城四部安置区府兵家眷移民支撑月余。博镇、岭镇、翡翠镇、河畔镇四镇安置区的三万移民,有龙兴府、银谷府的三万石粮食,勉强够支持到明年夏收。”
马士捷面露难色道:“阳安府那边来了急报,说彩石河(科罗拉多河)下游的土着近来有些不安分。”
“让胡勇盯紧些,秋收前不许生乱。”
朱高燧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孤知道彩石河下游靠近多朶国,阿帕奇部有多朶国资助,时常侵扰阳安府,待官道修好,孤会亲自发兵灭了多朶国!”
“臣谨遵大王令旨!”
马士捷躬身领命道。
朱高燧没有在府兵家眷的安置点多停留,靠近天策城的四个安置区有马士捷等赵国高官总揽大局,他丝毫不担心出乱子。
他所顾虑的,乃是连接天策城与博镇之间普通安置点出问题。
由丘铁驾车,朱高燧的王驾沿着天策河沿岸继续向北行驶了二十余里地,来到了一座靠近铁矿工坊的安置点。
“大王,城北冶铁工坊边的移民安置点到了。”
朱高燧听到车外丘铁的声音,转身掀开车帘,向外面看了一看,只见远处已经立起了四根丈高的木杆,杆顶悬挂着“三皇庙”与“同源书院”的旗子,两个工匠正忙着给梁柱刷漆。
他走下马车,便见到了迎上来的钱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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