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空荡公司签字事件”后,阮糖和江沉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局。阮糖不再像以前那样,见到江沉时会下意识地紧张或试图挤出笑容,而是彻底贯彻了“公私分明”的原则——见面时恭敬地喊一声“江总”,汇报工作时言简意赅,眼神不再与他对视,做完分内事便立刻离开,绝不逗留。
她像一只被惊扰过的蜗牛,迅速缩回了自己的壳里,用一层无形的、名为“员工本分”的薄膜,将彼此隔开。
江沉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那种被她刻意疏远的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明确的愤怒或委屈都更让他烦躁。他看着她目不斜视地从他办公室门口经过,看着她在线下项目讨论会上,目光永远只落在PPT或主美身上,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他试图用更频繁地出现在项目组,或者增加让她来办公室汇报的频次来打破这种僵局,但结果只是让阮糖变得更加“专业”和“高效”,那层无形的壁垒也越发坚固。
这天下午,阮糖照例来办公室做每周的项目进度简报。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怀里抱着平板电脑,站在办公桌前,语速平稳,条理清晰。
“……以上就是《幻界》第三章场景原画的整体进度,预计可以提前两天完成。目前遇到的主要问题是‘幽影森林’部分的光影效果与程序渲染的兼容性,周工那边已经在协助调整,问题不大。”阮糖说完,放下平板,垂手站立,“江总,您看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全程没有看江沉的眼睛,视线落在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上。
江沉看着她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那紧紧抿着、透着一丝倔强的唇瓣,心里那股无名火又隐隐烧了起来。他讨厌这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就在阮糖以为他已经听完,准备开口告退时,江沉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种状似随意的、与他平日风格截然不同的突兀:
“昨晚……晚饭吃得如何?”
“……”阮糖猛地抬起头,杏眼里满是错愕和难以置信。
他……他在问什么?晚饭?
这个问题太过私人,太过超出工作范畴,以至于阮糖的大脑宕机了好几秒。她看着江沉,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仿佛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天气怎么样”,但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却像是凝着冰层的海面,底下有暗流在汹涌。
他为什么会问这个?是在确认他的“干扰”是否成功?还是……别的什么?
阮糖猜不透,也没力气去猜。她基于基本的礼貌,以及一种“老实回答完就能快点解脱”的心态,压下心头的怪异感,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挺好的。上次没吃成的松鼠鳜鱼,学长特意又约了一次,味道确实很不错。”
她的话音刚落,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江沉周身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降低!
他原本还算平和(或者说面无表情)的脸色,瞬间覆上了一层寒霜。下颌线条绷紧,握着钢笔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冰层碎裂,某种浓烈的、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情绪翻涌上来,像是暴风雨前积聚的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
他甚至没有再看阮糖,视线落在桌面的某个点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碍眼的东西。
阮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毫不掩饰的低气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她说错什么了吗?只是客观描述了一下晚饭而已啊?难道老板连员工吃了什么都要管?还是说……他是因为听到“学长”两个字?
一个更加荒谬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窜过她的脑海——他该不会是在……不高兴她和学长吃饭?
但这个念头太过惊悚,立刻就被她否决了。怎么可能?江沉是谁?是高高在上、日理万机的深空科技总裁,是AI领域的大神,他怎么会因为她这种小虾米和谁吃饭而不高兴?这太可笑了!
一定是因为别的。也许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工作?或者只是他本身情绪就不稳定?
阮糖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雷区,手足无措。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江沉似乎极力压制住了某种情绪,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阮糖身上,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让阮糖不寒而栗。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极其简短的音节,带着显而易见的逐客意味:
“嗯。”
阮糖如蒙大赦,也顾不上探究他这莫名其妙的怒火从何而来了,连忙道:“那……江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工作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直到关上那扇沉重的木门,隔绝了身后那令人胆寒的低气压,她才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有些发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