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张员外断腿之事,又过去了半月。
这半个月里,清溪镇的百姓们,亲眼见证了一场近乎于“起死回生”的医道神迹。
在吴长生那神乎其技的正骨手法和独门药膏的调理下,张员外那条本以为彻底废了的左腿,不仅完美地接续如初,更是在短短半月内,便消肿去瘀,甚至已经能拄着拐杖下地行走了。
如此手段,彻底坐实了吴长生“活神仙”的名号。
张员外更是感恩戴德,几乎将济世堂的门槛踏破。
今日送金银,明日送地契,后日甚至要将自己最赚钱的一间铺子送到吴长生名下,其狂热的架势,让吴长生不胜其扰。
最终,在吴长生数次将礼物原封不动地退回后,张员外总算消停了.
经此一事,整个清溪镇,上至县丞官家,下至贩夫走卒,再无人敢对济世堂有半分不敬。吴长生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但对吴长生而言,生活似乎并未有任何改变。
他依旧是每日看诊、教导阿婉、深夜读书,波澜不惊。
这一日傍晚,吴长生处理完医馆的最后一个病人,难得清闲,便带着阿婉,去了街角那家她最爱吃的“李记面馆”。
面馆里,永远弥漫着一股猪油、面汤和葱花混合的、温暖而又踏实的香气。吴长生要了两碗招牌的肉丝面,一大一小,父女二人相对而坐,在氤氲的热气中,安静地吃着面。
“爹。”
阿婉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青菜,小声问,“为什么刚刚那个张伯伯,看你的眼神那么奇怪?好像……好像有点怕你。”
吴长生笑了笑,给女儿碗里夹了一筷子肉丝:“因为爹爹治好了他的腿,他心里感激。有时候,人感激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变成敬畏。”
阿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角落里:“那那个叔叔呢?他看起来好难过。”
吴长生顺着阿婉的目光,望向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
那里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那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脸色更是惨白得吓人,没有一丝血色。
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黑夜里的寒星,又像一匹濒死的孤狼。
吴长生的目光,比阿婉看得更深。
这是一个在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一个刚刚从生死线上逃出来的亡命徒。
此刻,这个亡命徒,正用仅剩的右手,一筷子,一筷子地,将碗里的面,机械地送入口中。
他的动作很慢,甚至有些僵硬,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虔诚的执着。
吴长生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同样饥肠辘辘、饿倒在小桑村村口的自己。
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共情,在吴长生心底悄然升起。
就在这时,那黑衣男人,终于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他似乎是想站起身,但身子只是晃了晃,便再也支撑不住,像一截被抽掉主心骨的木头,直挺挺地从长凳上栽倒在地。
“哎哟!”
面馆老板吓了一跳,周围的食客也发出一片惊呼。
在众人还在惊疑不定时,吴长生已经站起了身。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蹲下身,将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了那黑衣男人手腕的脉搏上。
这一探,吴长生的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
此人的脉象,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千百倍。
五脏六腑皆有破损,经脉寸断,气血衰败到了极点,生命的气息,就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在任何一个大夫看来,这都早已是个死人。
但吴长生“精通”级的医术,却让他于这片死寂之中,捕捉到了那唯一的一丝、如游丝般顽固地不肯断绝的生机。
那生机,源自此人强大的肉身和远超常人的、强烈的求生意志。
“还有救。”
吴长生抬起头,对周围的众人平静地说道,“麻烦大家帮忙将他抬到济世堂。”
……
济世堂的病房里,燃着三根手臂粗的牛油大蜡,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浓烈的药味,几乎要凝成实质。
阿婉被吴长生留在了外屋,小小的身影趴在门缝上,紧张地往里瞧。
房间内,吴长生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先是用一套精巧的银针,封住了林一川周身的大穴,暂时护住了那口即将消散的先天真气。
随即,又将一碗早已熬制好的、漆黑如墨的汤药,撬开他的嘴,小心地灌了下去。
那碗药汤里,不仅有吊命的百年参须,更有数味吴长生压箱底的珍稀药材。
做完这一切,吴长生深吸一口气,取出王承毅为他打造的那套乌光锃亮的银针,以内力催动,一针一针,刺入林一川那些早已破碎、萎缩的经脉之中。
他以针为引,将那碗汤药的磅礴药力,小心翼翼地、一丝一丝地,引入其四肢百骸,试图重新粘合那些断裂的“河道”。
这是一个精细到极致的水磨工夫,对医术、对内力的掌控,都要求到了毫厘之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