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两个字,如同九幽法则的宣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荡在死寂的孤岛上空。
金乌少主被无形的力量定格在半空,周身熄灭的金焰还保持着燃烧最后一刻的形态,他脸上的狂怒与贪婪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取代,眼球因极度惊骇而凸出,想要挣扎,却发现连神魂都被冻结,只能感受到那股凌驾于他理解之上的、纯粹的死亡意志。
玄玑真人单膝跪地,拂尘尽碎,华美的道袍被自身溢出的鲜血染红。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个黑裙冥炎缭绕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与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这力量……绝非金丹!甚至超越了寻常初入神通秘境的大能!这幽冥圣女,究竟是什么怪物?!
幽月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仿佛镇压两位天骄,于她而言只是拂去了衣袖上的微尘。她缓缓转身,那燃烧着黑色冥炎的眸子,落在了倒地昏迷的林玄身上。
他蜷缩着,浑身浴血,右臂依旧残留着轮回之力侵蚀的可怕痕迹,时而枯朽如老树,时而嫩红如婴孩,左腿剑伤深可见骨,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即便如此,他的双手依旧死死护在胸前,左手紧握着三颗混沌莲子,右手则以一种近乎执拗的姿态,攥着那株光华内敛却依旧散发出轮回波动的涅盘花。而他的身体,更是下意识地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将背上的云素牢牢护在身下。
幽月静静地看了他几息,那双映照着冥炎的眸子里,冰冷依旧,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更深的地方,悄然碎裂了一角。她见过太多死亡,太多为了利益而进行的丑陋厮杀,背叛、贪婪、恐惧……这些是她被灌输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但像这样,为了守护另一个人,可以燃烧一切,可以直面死亡,可以在绝境中爆发出触及“道”之本源的力量,甚至到了最后一刻,仍不放弃守护的姿态……
这超出了她那被精心构筑的、只有杀戮与服从的认知框架。
她缓缓蹲下身,纤白的手指无视那缭绕的、足以让金丹修士魂飞魄散的冥炎,轻轻探出,目标并非林玄紧握的莲子与神药,而是……他那只被轮回之力反复侵蚀、模样恐怖的右臂手腕。
指尖触及那不断在生死之间变幻的皮肤。
没有预想中的排斥或反击。那狂暴的轮回之力,在触碰到她指尖萦绕的、更高等阶的九幽法则时,竟如同遇到了君王,变得温顺而敬畏,侵蚀的速度进一步减缓,那可怕的生灭景象也渐渐平息,只留下一条布满诡异纹路、介于生死之间的残破手臂。
也就在她的指尖与林玄手腕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炽热的意念顺着手腕的接触,如同涓涓细流,逆流而上,传入幽月那冰封万古的识海。
那不是语言,而是感受,是烙印在林玄灵魂深处的执念碎片:
——云素于草庐灯下,为他擦拭伤口时,指尖那一点点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温暖。
——她青丝成雪,生机流逝,却依旧对他露出的、带着眷恋与无悔的浅笑。
——决意闯入秘境时,那“纵死无悔”的坚定。
——还有方才,在意识彻底沉沦前,那用尽最后力气也要护住身下之人的本能……
这些碎片,带着温度,带着色彩,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却让她那颗冰冷死寂的心脏微微悸动的东西,蛮横地撞入了她只有黑白与杀戮的世界。
“情……感?”一个陌生的词汇,伴随着一种酸涩、胀痛、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奇异吸引力的复杂感受,在她意识中浮现。
她猛地收回了手指,如同被灼伤。那空洞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困惑”与“挣扎”的情绪。她看着昏迷不醒的林玄,又看向被他护在身下、气息因混沌莲子与涅盘花近距离散发的气息而勉强维持的云素。
为什么?为什么能做到这种地步?这所谓的“情感”,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幽月……圣女……”一旁,被镇压的玄玑真人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你……此举……意欲何为?莫非……真要为了此人……叛出幽冥,与天下为敌吗?”她试图用大义和后果来撼动幽月。
金乌少主也说不出话,只能用惊恐哀求的眼神望着她。
幽月缓缓站起身,冥炎在她周身静静燃烧。她扫了两人一眼,那目光依旧冰冷,却让玄玑真人和金乌少主如坠冰窟,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命,”幽月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是我的。”
说完,她不再理会那两人。目光转向旁边那株因莲子被取走而光华彻底内敛,只剩下本体、依旧散发着混沌道韵的青莲。她伸出手,那株高达数尺的混沌青莲竟如同有灵性般,轻轻摇曳,随即化作一道流光,迅速缩小,最终变成一支不过尺许长短、通体混沌色、含苞待放的玉簪模样,落入她的掌心。
收取了混沌青莲本体,幽月再次看向地上的林玄。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某个艰难的决定。最终,她俯身,一只手轻轻扶住林玄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托住被他护在背上的云素,将两人一同……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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