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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国那几本尘封的工作笔记，在华声电子技术部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攻关小组的成员们，尤其是周师傅和小王，几乎是以朝圣般的心态，逐字逐句地研读着那些泛黄的纸页。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周师傅拍着桌子，激动得脸色通红，“林工在八十年代初就能想到用这种有机-无机复合涂层来解决磁粉分散性和稳定性问题！这个思路，完全可以借鉴到我们现在寻找硅胶减震材料添加剂上！笔记里提到的几种助剂，虽然具体型号可能过时了，但原理完全适用！”
小王更是如获至宝，他指着笔记中一段关于“界面摩擦学”的论述：“看这里！林工详细分析了磁头与磁带在不同压力、速度下的摩擦磨损机制，还提出了通过改变材料表面微观形貌来储存润滑剂，形成长效润滑膜的想法！这比我们现在单纯考虑材料硬度耐磨，思路更开阔了一层！”
父亲当年超前的学术视野和扎实的研究功底，为陷入具体技术困境的攻关小组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他们不再仅仅拘泥于赵工图纸上的结构，而是开始从材料科学和基础物理的角度，重新审视机芯设计中关于耐用性、稳定性的核心问题。
林烨当即批准了一笔额外的经费，用于按照笔记中提示的方向，联系化工研究所和材料实验室，紧急定制和测试几种新型的硅胶复合配方及表面处理工艺。
与此同时，与捷诚电子的最后一次关键谈判，在上海外滩一家高级酒店的会议室里举行。
这一次，林烨亲自出席，身边带着小李和周师傅。捷诚电子方面，陈明辉和他的技术总监也悉数到场，气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陈明辉率先开口，脸上努力维持着笑容，但眼底的急切已经难以完全掩饰：“林总，再次见面很高兴。我们捷诚董事会经过慎重考虑，充分认识到与华声电子合作的重要性。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最终决定，机芯单价仅在原报价基础上上浮百分之三，这几乎是我们能给出的成本价了。并且，我们可以签订一份三年的供货保障协议，优先满足贵公司的需求。关于独家协议……我们可以暂时搁置，以观后效。”
这几乎是捷诚方面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去掉了最具威胁性的“独家”条款，价格涨幅也降到了华声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若是在几周前，这无疑是林烨期望的结果。
但此刻，他听完翻译，神色平静，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将目光投向周师傅。
周师傅会意，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简单的测试报告复印件，推到了对方面前，语气沉稳中带着一丝自豪：“陈经理，王总监，这是我们近期对自主设计机芯原型进行的部分性能测试数据。虽然只是初步样机，在微型马达的瞬时响应和极限功耗方面，可能还与贵公司的成熟产品有微小差距。”
陈明辉和技术总监王工拿起报告，快速浏览着。看着上面几项关键指标，尤其是关于磁头定位精度和持续播放稳定性的数据，两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这些数据，虽然如周师傅所说并非全面超越，但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完全具备了商业化的潜力，绝非他们之前想象的“实验室玩具”。
周师傅继续说道：“但是，在磁头悬挂系统的减震效能，以及针对不同品质磁带的兼容性方面，我们的设计似乎展现出一些独特的优势。这得益于我们在材料和应用层面上的一些……新的思路。”
他没有明说“新思路”来自哪里，但这种留白反而更具威慑力。
林烨这时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陈经理，非常感谢贵公司的诚意。百分之三的涨幅，我们可以接受。三年的供货协议，也很好。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陈明辉：“协议中需要增加两条。第一，华声电子保留自主研发、生产同类机芯及使用自有技术的全部权利，捷诚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或限制。第二，协议期满后，华声有权根据届时市场情况和技术发展，自主选择是否续约，以及续约的条件。华声电子，未来的路要自己走。”
陈明辉的脸色变了又变。林烨的条件，彻底堵死了捷诚未来通过技术控制华声的可能，承认了华声技术独立的地位。这意味着，捷诚失去了一个潜在的、可以长期依赖他们的下游客户，反而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培养出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会议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技术总监王工低头仔细看着那份测试报告，眉头紧锁，似乎在评估华声技术路线的潜力和威胁。
最终，陈明辉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他知道，总部对业绩的要求，以及华声展现出的技术潜力，让他没有了更多的选择。强硬下去，只会彻底失去这个客户，甚至为未来树敌。
“……好！”陈明辉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个字，“林总，您的条件，我们接受。希望我们这三年的合作，能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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