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空中停顿一秒,落在提拉米苏上。
侍者恭敬退下。
甜品盘是冰的,银勺子也是冰的。苏言握住勺柄,那股凉意顺着指尖,缓缓的爬上手腕。
他对面,顾夜宸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目光里是欣赏战利品的满足。他正在欣赏自己亲手塑造的完美藏品,如何享用他恩赐的奖励。
苏言垂眼,用勺子挖下一小块蛋糕。
可可粉干燥微苦。下面的马斯卡彭奶油绵密,入口即化。最底层浸透咖啡酒的手指饼干,湿润冰冷。
他把那块蛋糕送进嘴里。
没有味道。
感觉不到甜,也感觉不到苦,只是一团冰冷柔软,在他舌尖融化的东西。他机械的咀嚼,咽下。
阿伟转身时,那个受伤又失望的眼神,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像根针,扎在记忆最深处。
他曾经跟这个人,在尘土飞扬的片场,分食过一个冰冷的馒头。那馒头又干又硬,却有着最真实朴素的麦香。
而现在,他正用出卖这份情谊换来的资格,品尝这座城市里最昂贵的甜点。
他面无表情,又挖一勺,送进嘴里。
他吃得很慢很安静,每个动作都优雅的无可挑剔,把那份提拉米苏全部吃完,一点没剩。
“好吃吗?”顾夜宸的声音带丝笑意。
苏言放下勺子,用餐巾轻轻的沾了沾嘴角,抬起头,脸上是个恰到好处,带着顺从跟感激的微笑。
“很好吃。”他说,“谢谢先生。”
回去的车上,顾夜宸心情显然很好,甚至破天荒让司机放了段舒缓的交响乐。
苏言靠着车窗。窗外城市流光溢彩,像条虚幻的灯火长河。他的脸映在玻璃上,苍白模糊,像个即将被河水吞没的幽魂。
“那个服务生,是你以前的朋友?”顾夜宸突然开口。
苏言的身体微不可查的绷紧。
他没立刻回答,转头看向顾夜宸。男人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下轮廓分明,并没看苏言,目光依旧落在前方。
“记不清了。”苏言的声音很轻,像阵风,“或许在哪个剧组见过一面。没什么印象。”
这是比直接否认更彻底的切割,把那段过去定义成不值一提,可以随意抛弃的尘埃。
顾夜宸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很好。”他说,“你只要记住,你现在的生活是我给的。那些不重要的人跟事,只会拉低你的价值。”
车子驶回顶层公寓。
顾夜宸径直走向书房,关门前,回头对苏言说:“今晚,你睡客房。”
这是对他今天“完美表现”的终极奖励。
苏言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直到书房门“咔哒”一声落锁。
他缓缓走向客房,关上门。
没开灯。他走到窗前,看窗外夜景。这个高度俯瞰下去,万家灯火都变成渺小模糊的光点。
他伸出手,摊开掌心。
那里面,有几道被指甲掐出的深深血痕,已经不再流血,只是泛着暗红。
阿伟。
这个名字,这个被他亲手推开的人,像把钥匙,打开了他被刻意尘封的记忆。他想起那个简陋的出租屋,想起那碗永远也吃不腻的泡面,想起那些虽然贫穷劳累,却能放声大笑的日子。
他想起“苏言”是谁。
他不是一件藏品。他是一个人。一个有朋友有过去有喜怒哀乐的人。
顾夜宸要做的,就是把这一切从他身上一点点剥离,而他自己,为了活下去,竟然成了帮凶。
一股冰冷尖锐的恨意,从心脏最深处破土而出,藤蔓似的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
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不能再被动等待,等待下一次的羞辱跟下一次的切割。
他要反击。
他转身看向那扇紧闭的门,知道门外那个男人无法战胜。他没有力量,没有资源,甚至没有自由,像只被关在玻璃缸里的鱼,所有挣扎都在主人注视之下。
但他有一样东西。
他有顾夜宸的信任。一种主人对宠物居高临下的信任。
他可以利用这份信任。
他的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书房门。
那是顾夜宸的禁区,也是他整个商业帝国的核心。那里有他的电脑,文件,他所有的秘密。如果能从那里找到一点东西,一点可以威胁到他的东西……
这个念头,疯狂危险。一旦被发现,下场不堪设想。
但苏言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决绝。
接下来的几天,苏言变得比以往更加“完美”。
他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顾夜宸的每个眼神,每个微小动作,他都能提前预判,做出最恰当的反应。
他观察着顾夜宸的生活规律。
他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晚上一点之前几乎都在书房。书房的门是指纹加密码锁,他从不让任何人进去。家里的清洁工,也只能在顾夜宸在场时,进去做简单的打扫。
没有机会。
苏言不急,像个最有耐心的猎人,静静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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