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拉成一条无限长的弦。空气凝固。书房里只剩电脑风扇的低鸣，还有苏言震耳欲聋的心跳。
顾夜宸的手停在空的USB接口旁。手指没动，苏言却感觉一股冰冷跟审视的气压从他身上散开，笼罩了整个空间。
苏言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小U盘，指节泛白。他强迫呼吸平稳，强迫脸上肌肉别因恐惧抽搐。他知道，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就会跌入深渊。
顾夜宸缓缓的，缓缓的抬起头。
目光似两把锋利的手术刀，直刺苏言。里面没有愤怒，只有绝对的不带感情的冷静。这种冷静，比暴怒更恐怖。
“我的U盘。”
不是问句，是陈述。声音很低，却巨石似的砸在苏言神经上。
苏言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就是现在。
他抬头，脸上是恰当的茫然跟困惑。顺着顾夜宸的目光看向空接口，脸上的困惑转为一种轻微的慌乱，仿佛担心自己做错了事。
“先生...掉了啥东西吗？”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完美扮演一个被主人低气压吓到不知所措的宠物。
不等顾夜宸回答，他立刻蹲下身，整个人都处在顾夜宸的视线死角。他借着办公桌遮挡，飞快的把U盘从手心无声滑落到地毯上，用脚尖轻轻踢到椅子滚轮旁边。
“我帮您找找。”他一边在地毯上摸索，一边惶恐道：“是不是...是不是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啥...”
他把所有可能都引向“意外”跟“无心之失”。
顾夜宸没说话，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言兔子似的在他脚边摸索。目光在苏言的后颈跟脊背上，一寸寸扫过，像在找一个隐藏的开关。
苏言感觉后背钢针密布。冷汗浸湿了背后睡衣。
不能再找了，时间越久，破绽越多。
手在椅子滚轮旁停下，他脸上立刻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欣喜。
“先生！找到了！”
他从地上起来，双手捧着银色U盘，献宝似的递到顾夜宸面前。
“是这个吗？”他微喘着气，脸上带着后怕，“掉在椅子下面了，应该是刚才您起身时不小心碰掉的。”
一个最合理的解释。既解释了U盘的消失，又维护了主人的尊严。
书房再次死寂。
顾夜宸的目光从U盘缓缓移到苏言脸上，他盯着苏言的眼睛，想从那双清澈瞳孔里看穿所有伪装。
苏言强迫自己迎着他的目光。眼神里只有找到失物的庆幸，跟一丝等主人发落的忐忑。干净纯粹，不含杂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世纪那么长。
顾夜宸终于伸出手。
没去拿U盘。
他的手指冰冷干燥，轻轻划过苏言的脸颊，带着审视跟评估的意味。
“你很紧张。”他道。
苏言身体一僵，感觉脸上血色正一点点褪去。
“我...我怕您生气。”他低下头，声音充满委屈跟恐惧，“怕是我不小心，弄丢了您重要的东西。”
顾夜宸的手指停在他下颌，微微用力抬起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是吗？”
苏言眼眶瞬间红了，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涌上来。这不是演戏，是劫后余生时身体最真实的应激反应。
他看着顾夜宸没说话，只用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无声表达恐惧跟顺从。
顾夜宸看着他眼中的水汽，看着他因紧张微颤的睫毛，眼中的冰冷跟审视终于潮水似的慢慢退去。
他松开手，从苏言手中拿走U盘。
“出去。”他重新把U盘插回电脑，语气恢复了之前的不耐，“没我允许，不准再进书房。”
“是。”
苏言如蒙大赦，躬身退后两步，才转身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空间。
回到客房，关上门，他背靠冰冷门板，身体不受控制的滑坐到地上。
他成功了。
用一场完美的表演骗过了那只多疑的野兽。
他失败了。
没能带出那个U盘，失去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不，不算完全失败。
苏言脑海里，清晰浮现出电脑屏幕上的几个字。
林氏集团。
这名字钉子似的钉进他记忆里。没能拿到物证，但他得到了一个方向。一个可以让他开始秘密调查的方向。
顾夜宸跟林氏集团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交易。U盘里就是证据。
从那天起，苏言的“表演”进入新层次。
他变得更安静，更顺从，像一团没思想的空气，完美填充这个华丽牢笼的每个角落，却又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但他的耳朵变成了一架最精密的雷达，开始有意识的去捕捉顾夜宸说的每个字，尤其是在他打电话的时候。
“...林家那老头子，比想象中更顽固。”
“股价跌破警戒线了，他们的资金链撑不了多久。”
“收购计划第二阶段可以开始，让下面的人动作干净点，我不希望留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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