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之中不多时,念桃与碧蕊已备好了热气腾腾的浴桶,氤氲水汽中飘着几瓣新鲜的玫瑰。
王拓望着两个十二岁的小丫鬟,耳尖微微发烫——到底是三十岁的灵魂,对着孩童般的少女实在不好意思袒露身体。
“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来。”
他轻咳一声,待丫鬟退下后,才褪去衣衫,缓缓踏入浴桶。
热水漫过肩头的瞬间,他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先前习武的疲惫也随氤氲水汽渐渐消散。
王拓浸在温热的浴桶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水中漂浮的玫瑰花瓣。蒸腾的水汽模糊了视线,他抬手摸了摸盘在头顶的发辫,冰凉的辫梢浸在水里,这才恍然惊觉,前世精干的短发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这垂在身后的满清辫发。
“这辫子不知还要陪伴多久啊!”心内不由暗想。
看着手中缠绕成团的发辫,忍不住低声叹道:“这辫子……可怎么洗才好?”
门外守着的念桃和碧蕊耳尖听到王拓的呢喃,齐声轻道:“公子,奴婢进来伺候。”
不等王拓回应,两个小丫鬟已提着铜盆、抱着装着精油的螺钿匣子快步而入。
烛火摇曳间,念桃熟稔地取过毛巾替他擦拭后背,碧蕊则跪坐在浴桶边,轻声道:
“公子,得先拆开辫子才好清洗。”
说着,纤巧的手指灵巧地解开他的发辫,乌黑长发如绸缎般散落。
“公子莫要羞赧,”念桃忍俊不禁,从铜盆里捞出浸透梅花精油的软布,
“老福晋把我们拨来伺候小主子时,您才刚启蒙,如今都快三年了,今儿倒像见了生人防着似的。”
碧蕊也抿嘴笑道:“是啊,平日里给公子梳头换衣,您都爽快得很,怎么今日……”
王拓耳尖涨得通红,偏过头不敢看她们调笑的眉眼,水雾氤氲间,低头讷讷的不知说些什么!
待擦干身体,碧蕊已将温热的毛巾裹住他半湿的长发。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就着暖阁里跳跃的烛火,指尖翻飞如蝶。
掺着玫瑰与檀香的发油抹在发间,碧蕊口中还念叨着编辫的诀窍,不多时,一条乌黑油亮的长辫便垂落在王拓肩头。
换上藏青织锦常服,王拓对着铜镜整理衣襟。镜中人眉眼未脱稚气,却掩不住眸底流转的光华。
出了暖阁走向书房。
王拓行至书房外,见两名侍从挺胸而立,屋内传来福康安与刘林昭压低的交谈声。
侍卫瞥见二公子身影,早得叮嘱,默契地侧身让路。王拓抬手轻推雕花木门,檀木香气裹挟着墨韵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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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安端坐在书桌后,案头摊开泛黄舆图,朱砂笔触蜿蜒勾勒台湾海岸线;刘林昭执扇斜倚下首,见王拓入内,含笑颔首示意。
福康安搁下笔,目光扫过儿子:“景铄,明轩已将你对南洋局势、廓尔喀动向的见解告知于我。小小年纪能有这般远见,这些想法当真是你自己琢磨的?西洋火器、商贸差额的消息,你又从何处听来?”
王拓垂眸复刻先前说辞:“每年都有西洋传教士到京城教区,孩儿常去听他们讲海外见闻,权当听故事解闷。至于廓尔喀地势,是在阿玛书房翻看兵书舆图时,自己胡乱揣摩的。”
福康安闻言抚掌大笑:“好!虎父无犬子,我富察家终是后继有人了!”
刘林昭亦抚须轻笑,眼中赞许之意一丝不加遮掩。
王拓趁热打铁,好奇的道:“孩儿此番前来,就是想听阿玛与刘先生商议台湾之事。若圣上问及战后治理,可有良策?”
福康安抬手示意他在旁落座:“我与刘先生正谋划十六条‘安台策’,从增设汛防、清查田赋,到安抚土着、整肃吏治,力求长治久安。”
他一边说,一边展开舆图细细讲解,王拓听得专注,时而皱眉思索,时而点头认同。
记忆起前世史料记载,插言道:“阿玛,朝廷可有让您长驻台湾的打算?”
福康安缓缓点头:“台湾初定,亟需大将坐镇。圣上密信提及,有意让我提督闽浙,兼管台湾军政事务。”
“那阿玛又要离京了......”王拓垂下眼睫,佯装失落,抬头道
“孩儿近日翻看旧档,上记着祖父当年征缅战事过程。与传教士交谈后得知,我军之所以折损惨重,多因疟疾横行。西洋人用金鸡纳霜医治,颇有成效。”缓了缓接着道
“如今英吉利、荷兰等国已引种金鸡纳树。若阿玛能在台湾试种,再请传教士指导提炼,日后西南用兵,将士们也能少受病痛之苦!”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坊间传闻和珅与西洋商人往来密切,或许可请圣上出面,促成此事。”
王拓心中叹息,可惜自己学的不是化学吗,如果她在的话?青蒿素治疗疟疾的效果远胜金鸡纳霜,提纯工艺一旦掌握,何至于依赖这原始的树皮?如今只能借西洋已有成果慢慢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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