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流G650ER的机舱里静得只能听见加湿器运作的细微嘶嘶声。
恒温二十四度,空气里飘着点淡淡的雪松味。
谢无虞靠在真皮航空座椅里,单手支着下巴,指尖在平板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
屏幕上是谢震山一连发来的十几张“黄道吉日”红底图片,配色喜庆得刺眼,看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老头子,恨不得明天就把民政局搬到家里来。
谢无虞心里有点烦躁,却又说不上来具体缘由,他不想结婚,哪怕对象是厉渊,心底也难免萦绕着几分莫名的焦虑。
脚边的羊毛地毯陷下去一块。
厉渊跪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手里捧着谢无虞的左手。
咔哒。
极轻微的一声响,谢无虞垂眼扫过。
厉渊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眉眼低垂,睫毛甚至在微微颤动,专注地打磨着他的指甲。
“啧。”谢无虞把平板随手扣在小桌板上,不耐烦的情绪顺着这声气音溢出来,“老头就知道催,这婚不结能怎样?”
厉渊手里的动作猛地僵住,磨甲刀的边缘在他指腹上压出一道白印。
他没敢问为什么,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声音哑得像是吞了把沙砾:“听阿虞的,不结婚也没什么的…”
说完,他低下头,嘴唇颤抖着贴上谢无虞的指尖,虔诚又卑微地吻了一下。
那温热的触感带着讨好,还有某种极力压抑的、近乎偏执的珍视。
谢无虞抽回手,没兴趣理会厉渊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侧头看向舷窗外。
云层破开,下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深绿与湛蓝交织,南洋到了。
飞机落地时的顿挫感刚传来,机舱门缓缓开启。
一股湿热的浪潮瞬间涌入,冲散了舱内冷冽的雪松香,混杂着草木与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
谢无虞站起身,理了理有些压皱的衬衫下摆。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阿九提着两只巨大的银色箱子跟上来,旁边还跟着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
知知嘴里嚼着口香糖,看见谢无虞看过来,还得逞似地吹了个粉红色的泡泡:“谢少爷,这地方味儿真冲。”
谢无虞没接话,迈步走到舱门口。
炽烈的阳光晃得人眼晕,停机坪上黑压压地站着两排人,清一色的黑西装,胸口别着龙门的赤金徽章。
领头的几个中年男人垂着头,姿态恭敬,只是偶尔抬眼的瞬间,视线会飞快地掠过谢无虞,又迅速垂下,带着几分探究与审视。
谢无虞居高临下地扫过人群,眼底划过一丝冷意,抬腿迈下舷梯。
厉渊紧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刚才在机舱里那个温顺隐忍的模样已然褪去,周身气场骤变。
他单手插兜,那双原本只对着谢无虞时才会泛起湿意的眼睛,此刻阴沉得像是两潭死水,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一行人走到舷梯末端,谢无虞脚步微顿。
刚才起身的动作太随意,右脚那双手工定制皮鞋的鞋带松了,黑色的带子软塌塌地垂在满是尘土的水泥地上。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远处海风掠过棕榈树的沙沙声。
众目睽睽之下,谢无虞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
下一秒,一道高大的黑影毫无预兆地矮了下去。
厉渊在几百号手下面前,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了滚烫的水泥地上,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次,指尖轻柔地勾起鞋带,快速系好一个规整的结。
停机坪上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神里满是震惊与敬畏。
厉渊起身的动作很慢,膝盖离开地面的瞬间,那种温顺的居家感便褪得干干净净,重新回到谢无虞身后半步的位置,如同最忠诚的守护者。
站在对面的林叔咽了口唾沫,喉结艰难地滚了滚,他是从旁支筛了一遍才调到总家的,他上前半步,语气恭敬。
“渊少爷,按照龙门的旧例,进内圈需得过一遍身,这是为了安全,还请二位谅解。”
谢无虞眼皮都没抬,指尖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规矩我懂。”
他没有丝毫抗拒,抬手配合地示意阿九不必阻拦。
林叔见状,连忙示意手下上前,动作轻柔地进行安检,全程不敢有丝毫冒犯。
安检结束,一个穿着花衬衫、满脸堆笑的中年胖子快步走了过来,正是龙门安排的本地向导陈导。
“哎哟,谢少爷!!渊少爷!一路辛苦!”陈导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油汗,殷勤地拉开车门。
“萧老爷子吩咐小的过来,安排两位少爷近些日子旅行,咱这就出发?”
谢无虞瞥了他一眼,这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他没拆穿,弯腰坐进了那辆加装了防弹玻璃的黑色迈巴赫。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热浪与喧嚣。
厉渊紧跟着坐进来,自觉地挤在角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无虞的侧脸,似乎在确认主人有没有因为刚才的安检而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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