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身体堵住枪眼,用血肉筑起城墙,用牙齿撕咬敌人的喉咙。
一名日本兵被刺刀贯穿腹部,倒地时仍在挣扎,嘴里喊着:“中国人……你们疯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满脸血污的战士,他笑着举起大刀,一字一句:“我们不是疯了,我们是在替你们记住什么叫‘人’。”
战斗持续到深夜,最终,日军被迫撤退。
台儿庄保住了,但代价惨重。
池峰城站在废墟之上,看着满目疮痍的土地,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悲恸。
他走到一处高地,俯身拾起一块碎石,放在掌心掂量片刻,然后狠狠掷向远处一棵枯树——“啪”,树枝断裂,落叶纷飞。
他缓缓起身,目光如刀:“我知道他们会怎么打——先炸,再冲,最后用人填路。我们呢?我们不炸,也不跑,我们就站在这里,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站着死’。”
那一刻,所有人都哭了。
天光微亮,硝烟未散,台儿庄南站的铁轨上还残留着昨夜炮火灼烧后的焦黑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是硫磺、是血腥、是焦木与汗液混合的腥甜,像一张湿透的布贴在脸上,让人窒息。
蒋介石踏着碎石走来,军靴踩在瓦砾间发出“咔嚓”轻响,仿佛每一步都在叩问大地是否还能承载一个民族的脊梁。
他身披灰呢大衣,领口微敞,露出里面深蓝衬衣,袖口沾着几点血迹——不知是谁的,也不知何时溅上的。
他的脸瘦削而苍白,眼神却如刀锋般锐利,目光扫过每一处断墙残垣时,都带着沉甸甸的痛惜。
李宗仁快步迎上前,声音低哑:“委员长,您不能冒险!”
蒋介石摇头,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我若不来,谁来替他们记住这些名字?”
他望向远处正在修筑工事的士兵们,那些人大多已脱去军装,只穿单薄衣衫,脸上满是灰尘和血污,但动作依旧整齐划一。
一名年轻兵士正用身体挡住飞来的弹片,额头撞上砖墙,鲜血顺着眉骨流下,滴进眼睛里,他却没喊疼,只是眯着眼继续搬沙袋。
“同性一战,王铭章与全师官兵壮烈殉国……”蒋介石喃喃道,嗓音微颤,“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池峰城,“如今,池峰城又到了生死关头,我既然来了,就不能退!”
那一刻,风停了,连敌机也似乎迟疑片刻,不敢再嚣张掠过天空。
池峰城跪地接令,膝盖磕在碎玻璃上,血渗了出来,但他不动,只低声应道:“是!委员长!”
他抬起头,眼中泪光闪动,不是软弱,而是燃烧到极致的忠诚与悲怆。
“你的长官说,你是忠勇精干兼备之才。”蒋介石握住他的手,掌心滚烫,“今天看来,此言不虚啊!”
池峰城挺直腰背,一字一句立下军令状:“委员长放心,我池峰城誓与阵地共存亡,以死报国,以报知遇之恩!”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吹过,带来远处日军坦克轰鸣声,如同野兽低吼。
战局愈发严峻——四分之三的台儿庄已被占领,援兵迟迟不到,守军士气低迷,有人开始偷偷哭泣,有人默默写下遗书。
池峰城站在高处,俯瞰战场,忽然转身下令:“炸掉运河浮桥!”
副官脸色骤变,几乎跳起来:“市长!干掉浮桥,我们就无后路可退了!”
“对!”池峰城猛地拔出佩刀,指向远方,“我就是要破釜沉舟,决一死战!”
他的声音穿透硝烟,落在每一个战士耳中,像一道闪电劈开阴霾。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凄厉又温柔,带着哭腔:“老公……我求求你……”
她踉跄奔来,头发凌乱,脸颊被风吹得通红,眼眶红肿,嘴唇干裂出血。
她是池峰城的妻子,名叫林晚晴,曾是上海一家医院的护士,如今却穿着粗布衣裳,怀里紧紧抱着一只旧布包——那是她为丈夫缝制的棉衣,还带着体温。
“你不该来的!”池峰城声音哽咽,伸手想拉她离开,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我不怕死,我只怕你死了,没人记得你。”她眼泪砸在他手上,温热黏腻,像一颗颗坠落的心。
池峰城低头看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掌如此粗糙,竟握不住她的柔弱。
他轻声道:“你懂什么?我不是为了自己活着,我是为了千千万万个像你一样的女人,能安心睡个好觉。”
林晚晴怔住,泪水止不住往下淌,却笑了:“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如果真死了,别让我看见尸体,让我以为你还活着。”
这一刻,天地寂静,连枪声都仿佛暂停。
池峰城点头,用力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她剧烈的心跳,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那是他最爱的味道,也是他唯一不愿忘记的味道。
他松开手,转身走向浮桥,身后是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有恐惧、有敬仰、有不舍、也有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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