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身坡的夜,比荒原更吵。孩子的哭嚎,病人的呻吟,为争一寸地盘而起的咒骂,还有那无孔不入的、混合着腐烂与绝望的气味,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罩在每个苟延残喘的人头上。
洼地里,那一点小小的火堆成了唯一的庇护所。
瓦罐里的药汤熬得只剩小半碗,浓黑苦涩。林晚小心地扶起萧衍,他烧得迷迷糊糊,却还保留着本能,就着她的手,一点点将药汁吞咽下去。掺了灵泉水的野雀汤也喂他喝了些。
张翠儿抱着熟睡的瑞瑞,眼巴巴看着,肚子里咕噜叫了一声,她赶紧低下头。
林晚把罐底最后一点混着碎肉的汤倒进破碗里,推给她:“吃了。”
“晚嫂子,你呢?”
“我吃过了。”林晚撒了谎,转身去查看萧衍的情况。
药力和灵泉似乎起了作用,后半夜,萧衍的高烧终于退下去一些,虽然人还虚弱得厉害,但呼吸平稳了不少,沉沉睡去。
林晚松了口气,这才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疲惫和饥饿袭来。她靠着冰冷的土壁,看着跳动的火苗,耳边是营地无尽的嘈杂。
这样下去不行。萧衍需要营养恢复,瑞瑞和张翠儿也饿得只剩一把骨头。官府的粥棚指望不上,那点稀汤根本喂不饱人。孙猎户的帮助可一不可再。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空了的瓦罐上,又摸了摸胸口温润的玉佩。
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
她静静等着,等到火堆弱下去,张翠儿也扛不住困倦抱着瑞瑞睡熟了,营地大部分的声响也渐渐低落,只剩下巡夜兵丁偶尔走过的脚步声和更远处野狗的吠叫。
就是现在。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拿起瓦罐和豁口碗,像一抹影子,溜出了洼地,朝着营地边缘那条污水沟的上游走去。
夜风冰冷,她缩着脖子,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偶尔有睡不着的人看到她,也只当是同样去找水或者起夜的,漠不关心地瞥一眼就转过头。
走到上游一处灌木丛后,这里相对僻静。她蹲下身,假装取水,意念却沉入那片灰蒙空间。
这一次,她没有只取水。她看着那口小小的灵泉,和旁边那块黑土地——之前顺手扔进去的几颗干瘪野草籽,此刻竟然已经冒出了一点点可怜的嫩芽!
这土地……果然有用!
她心跳加速,集中精神,不再只是引水,而是尝试着将空间里那点微薄得可怜的“出产”引导出来——主要是灵泉水,混合了极少量黑土地上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机。
清澈的水流细细注入瓦罐,很快满了大半罐。看起来和普通清水无异,却散发着一股极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她想了想,又咬牙从空间角落拿出之前偷偷藏起的、最后小半把孙老丈给的糙米,混了进去。然后捧着罐子,快步往回走。
回到洼地,火堆添上柴,重新燃旺。瓦罐架上去,很快,里面就咕嘟咕嘟冒起热气,一股淡淡的、却真实无比的米香弥漫开来。
在这充斥着腐败气味的营地里,这点米香像炸弹一样,瞬间惊醒了周围好几个饿得睡不踏实的人。
“什么味儿?”
“好像是……米粥?”
“谁家煮粥?怎么可能……”
几双绿油油的眼睛从黑暗里望过来,死死盯住那冒着热气的瓦罐,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贪婪。
张翠儿也被惊醒了,吸着鼻子,茫然地看着瓦罐,又看看林晚:“晚嫂子,这……哪来的?”
林晚没解释,只是用木勺搅动着粥,低声道:“把瑞瑞叫醒,吃点东西。”
粥很快熬好了,很稀,米粒少得可怜,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粮食。
林晚先给迷迷糊糊的瑞瑞喂了小半碗,孩子饿极了,小口小口吃得急切。又给张翠儿盛了一碗。
张翠儿端着碗,手都在抖,看看粥,又看看周围黑暗中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吓得不敢吃。
“吃。”林晚语气平静,自己却一口没动。她拿起那个豁口碗,盛了满满一碗粥,走到洼地边缘。
那里,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正有气无力地拍着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孩子,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们的火堆。
林晚把碗递过去。
那妇人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晚,又看看那碗冒着热气的粥,喉咙剧烈滚动了一下,却不敢接。
“给孩子吃点吧。”林晚把碗又往前送了送。
妇人颤抖着接过去,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语无伦次:“谢、谢谢……谢谢娘子……”她顾不上烫,小心地吹凉了,一点点喂给怀里奄奄一息的孩子。
这一幕,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周围一小片区域引起了细微的涟漪。
黑暗中,那些贪婪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林晚退回火堆旁,给自己盛了最后小半碗底几乎全是汤的粥,慢慢喝着。米汤下肚,一股暖意散开,驱散了部分寒意和饥饿。
张翠儿看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低下头,小口小口珍惜地吃着自己那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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