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大队人马的离去,像搬走了压在胸口的大石,河谷屯的空气都仿佛轻盈了几分。屯民们脸上重现了真切的笑容,孩子们在残垣断壁间追逐嬉戏,后山坡地的劳作更加热火朝天。那十几名被留下的伤兵,在赵副尉的带领下,倒也安分,大多时间待在划给他们的营区养伤,偶尔出来活动,与屯民保持着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平衡。
然而,林晚心头的警铃并未解除。赵副尉那双看似平静,实则时常精光闪烁的眼睛,像暗处的毒蛇,让她无法安心。她暗中嘱咐孙猎户和陈擎,对坡地的看守和屯子外围的巡逻非但不能松懈,反而要更加警惕。
萧衍(陈远)的伤势已近乎痊愈,他开始更深入地参与到屯子的重建事务中。他与王屯长、几位屯老商议,重新厘定了屯规,将开荒、值守、物资分配等事项安排得更加井井有条。他的威望在屯民中与日俱增,甚至隐隐超过了王屯长。人们信服他,不仅因为他是“将军”,更因为他处事公允,目光长远。
林晚则将全部精力投注在扩大耕种上。有了韩青“赞助”的少量豆种和薯块(借口是追击匪徒所需军粮的零头),她开始尝试在更广阔的区域进行“灵泉育种”。她做得更加小心,每次“优化”种子都选在深夜无人时,播撒时也尽量混杂在普通种子中,并且有意识地将生长速度控制在比寻常稍快,但又不至于惊世骇俗的程度。
即便如此,新开垦的土地上,作物破土而出的速度和长势,依旧让参与劳作的屯民们啧啧称奇。狗娃和铁蛋俨然成了林晚的左右手,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天傍晚,林晚正弯腰查看一片新播下豆种的土地,萧衍无声地走到她身边。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
“辛苦了。”他看着眼前这片在晚风中舒展着嫩绿叶片的坡地,声音低沉。
林晚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笑了笑:“比起逃荒,这点辛苦不算什么。只要秋天能有个好收成,屯子就算真正立住了。”
萧衍目光落在她带着薄茧、沾着泥土的手上,又移到她略显疲惫却眼神清亮的脸庞,沉默片刻,道:“屯子能活下来,你居功至伟。”
林晚摇摇头:“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没有王屯长稳住人心,没有孙大哥他们舍命护卫,没有你……运筹帷幄,光靠几棵菜苗,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巧妙地将“将军”换成了“运筹帷幄”。
萧衍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而道:“赵奎(赵副尉)那边,最近似乎有些不安分。他手下两个伤势较轻的兵,这两天总在屯子西头那片废弃的砖窑附近转悠。”
砖窑?林晚心里一紧。那片地方靠近后山,地势较高,而且……距离她最初“加工”过的那片核心坡地并不远!
“他们在找什么?”林晚蹙眉。
“不清楚。”萧衍眼神微冷,“但我已让陈擎加派了暗哨盯着。你自己也要当心,我总觉得,韩青留下他们,目的不纯。”
两人正说着,张翠儿急匆匆跑来,脸上带着惊慌:“晚嫂子!陈先生!不好了!狗娃和铁蛋跟赵副尉手下的兵打起来了!”
林晚和萧衍对视一眼,立刻朝屯子中央的水井方向赶去。
水井边已围了一圈人。狗娃和铁蛋被几个屯民护在身后,脸上带着怒气,衣服被扯得有些凌乱。对面是两个赵奎手下的兵,其中一个捂着鼻子,指缝间有血渗出,正骂骂咧咧。赵奎则抱臂站在一旁,脸色阴沉,眼神却在林晚和萧衍到来时,瞬间换上了一副“无奈”的表情。
“怎么回事?”萧衍声音平静,却自带威压。
狗娃抢先喊道:“陈先生!是他们先欺负人!排队打水,他们非要插队,还推了刘奶奶!铁蛋跟他们理论,他们就动手打人!”
那两个兵痞立刻嚷嚷起来:“放屁!是这两个小兔崽子先撞了老子!”
“就是!这破地方规矩真多!打点水比打仗还难!”
赵奎上前一步,对萧衍拱手,叹气道:“陈先生,林娘子,手下弟兄粗鲁,惊扰了屯民,是赵某管教不严。回去定当重罚!”他话锋一转,眼神瞟向林晚,“不过,这两位小兄弟下手也忒重了些,你看这鼻血流的……听说他们常跟着林娘子在后山伺候那些金贵庄稼,莫非是得了什么……特别的指点,力气见长?”
这话阴毒!直接将矛头引向了林晚和她那“神秘”的种地技术!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晚身上。连一些屯民眼中都带上了疑惑和探究。
林晚心念电转,知道这是赵奎的试探,甚至可能是挑拨!她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嘲讽:“赵副尉说笑了。半大孩子,无非是平日里干活多了,有把子力气罢了。若说指点,我倒真希望有能让庄稼一夜长大的仙法,也好让屯子少饿死几个人。至于管教……”她目光扫过那两个兵痞,最后落在赵奎脸上,“军爷们若是觉得河谷屯规矩多,待不习惯,自可离去。我们小门小户,招待不起尊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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