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选择。
“马叔,按住她的肩膀!接生婆,你过来帮我!”陈江河沉声吩咐,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他用热水再次仔细清洗手臂,涂上仅剩的一点酒精。在接生婆和马有福惊骇的目光中,他将手缓缓探入产道。
触碰到胎儿的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那奇异的气感,仿佛顺着他的手臂延伸了出去,让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胎儿在宫内的位置、姿势,甚至能隐约察觉到那小小生命微弱的挣扎。
是脚,确实是脚在下。
他屏住呼吸,凭借着气感带来的超常触觉和脑海中的解剖知识,手指极其轻柔而又坚定地寻找着空间,尝试推动胎儿的小身体,希望能将胎位调整过来。
汗水,混合着雨水,从他的额头不断滴落。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次,两次……产妇在他手下发出痛苦的嘶喊,马有福别过头不忍再看。
失败了。胎儿卡得太死,根本无法在宫内完成倒转。
陈江河的心沉到了谷底。只剩下最后一条路——臀位助产。
他收回手,快速写下一个方子,是宋代医家记载的“催生饮”加减,意图益气养血、化瘀催产。“马叔,想办法,立刻去熬药!”虽然希望渺茫,但任何可能都要尝试。
然后,他再次将手探入。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扭转,而是保护产妇产道,并引导胎儿的脚、身体、肩膀和头依次娩出。
这是一个与死神抢时间的过程。他必须确保胎儿娩出时,脐带不受压迫,必须确保胎头不会卡在产道内过久……
“看到脚了!”接生婆惊呼。
陈江河引导着,托住,保护……小小的、青紫色的脚丫出来了,接着是身体……
“快!快啊!”马有福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胎头。陈江河用巧劲,配合着产妇最后一次拼尽全力的宫缩,小心翼翼地牵引、旋转……
“哇——!”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啼哭,如同天籁,骤然划破了土屋里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氛!
生了!
接生婆手忙脚乱地接过浑身沾满胎脂、哭声却越来越响亮的孩子,是个男娃。
陈江河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迅速检查产妇的情况。胎盘顺利娩出,但出血量依旧不少。他立刻用上消炎粉,按压宫底,促进子宫收缩,又用针刺断红穴止血。
直到产妇的出血明显减少,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逐渐平稳,沉沉睡去,陈江河才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几乎虚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音。
马有福看着炕上安然睡去的妻子和襁褓中啼哭的儿子,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扑通一声跪在泥地上,对着陈江河砰砰磕头,泣不成声。
陈江河费力地将他扶起,疲惫地摇摇头。
走出马有福家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他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走在湿滑的村路上,心情复杂。一夜惊心动魄,他从鬼门关抢回了两条性命。这不仅仅是医术的胜利,更是意志和责任的考验。
他知道,经此一夜,他“陈神医”的名声,将不再仅仅局限于治疗头疼脑热,将会带上一种传奇的色彩。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刚才那命悬一线的时刻,那奇异的“气感”起到了何等关键的作用。它仿佛是他延伸出去的、最敏锐的触觉和最精准的引导。
回到卫生所,他连湿衣服都顾不上换,瘫倒在床上。
累,极度的疲惫。但内心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感和坚定,也在悄然滋长。
这条路,他选对了。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这身医术和能力还能救人,他就会一直走下去。
晨曦透过窗户,照亮了墙上那张鲜红的奖状。
“先进卫生工作者”。
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或许,稍微配得上这个称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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