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董师傅托人捎来口信:X光机修好了,可以拉了。这次,林春生、李建国,加上一个自愿帮忙的卫生院勤杂工老陈,三人一起坐着老牛师傅的拖拉机,再次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与上次空手去“求援”时的心情不同,这次是去“接”一位可能赋予卫生院新能力的“老兵”回家。虽然知道它年迈体衰,能力有限,但终究是卫生院第一台、也是唯一一台能提供影像辅助的“大件”。
到了器械科维修间,那台“东风”牌老X光机已经被董师傅重新组装好,表面擦拭过了,虽然依旧陈旧,但少了些死气沉沉的灰尘,多了点被精心打理过的痕迹。旁边还放着几张灰扑扑的、不知从哪个角落找出来的备用荧光增感屏和几盒过期的X光胶片。
“都弄好了。”董师傅拍了拍冰凉的机柜,“能开机,能出射线,球管还能工作,但就像我说的,亮度低,成像模糊,散射线防护弱。这几个增感屏还能凑合用,胶片过期了,感光度会差,但也能出影。你们回去,找间独立的、尽量远离常有人活动的屋子放它,操作的时候,无关人员离远点,操作者最好弄个铅围裙什么的挡挡——虽然这机器射线量本身也不算特别强,但小心无大错。”
他又详细交代了开机的步骤、简单的曝光参数估算(全靠经验调整)、以及如何判断机器是否工作正常(听声音、看指示灯、闻有无焦糊味)。“记住,能不用的尽量不用,迫不得已要用,也尽量缩短曝光时间,减少次数。”
林春生和李建国听得非常认真,将每一个要点都记在本子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涉及到防射安全和设备操作。
“董师傅,太感谢您了!这些注意事项我们一定严格遵守!”林春生再次郑重道谢,并坚持要付一些材料和工时费。董师傅推辞不过,象征性地收了一点钱。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将这台沉重的“铁疙瘩”搬上拖拉机,用麻绳和旧棉被固定好,生怕路上颠簸把它那老骨头颠散了架。
回去的路上,拖拉机开得格外慢,格外稳。李建国坐在后斗,像个忠诚的卫兵,一路扶着那冰冷的机壳。林春生则和老牛师傅坐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
“林医生,这铁疙瘩真能照出骨头里的毛病?”老牛师傅好奇地问。
“能是能,就是看得不太清楚,跟老花眼似的。”林春生笑着比喻,“而且用起来得小心,有看不见的‘光’会伤人。”
“哦,那可得小心着用。”老牛师傅点点头,开得更稳了。
回到卫生院,张院长、王护士长等人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这个大家伙真的被拉了回来,张院长又是激动又是担忧,围着转了好几圈,嘴里不停念叨:“真弄回来了……这大家伙……可怎么放啊……”
最后,在董师傅的建议和林春生的坚持下,决定将后院一间堆放破烂桌椅、相对独立且墙壁较厚的小杂物间清理出来,作为这台X光机的“机房”。虽然条件简陋,但至少做到了相对隔离。
清理、打扫、安置机器,又花了大半天功夫。当那台老X光机最终在它简陋的“新家”里安顿下来,接上临时拉过来的电源线时,所有人都围在门口,屏息看着林春生按照董师傅教的步骤,小心地接通电源。
“嗡——” 一阵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声从机柜内部传来,控制面板上几个老式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随后稳定地亮起绿光。球管臂上的指示灯也微弱地亮了。
没有异常声响,没有焦糊味。
“成了!真的能开机!”李建国忍不住低声欢呼。
虽然还没真正拍过片子,但机器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这台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铁疙瘩”,在董师傅的妙手回春和林春生的执着争取下,终于在红旗公社卫生院重新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尽管这声音微弱而充满限制。
“太好了!太好了!”张院长搓着手,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这可是咱们卫生院的大宝贝啊!春生,回头得写个使用规定,谁也不能乱动!”
“是,院长。使用必须严格审批,操作必须经过培训,安全第一。”林春生郑重应下。他知道,这台机器的到来,既是机遇,更是责任。必须管好、用好,绝不能出事。
接下来几天,卫生院的重心之一,就是围绕这台“新”机器。林春生和李建国根据董师傅的指导,在小黑板上画出了简易的操作流程图和安全注意事项,贴在机房门口。又利用休息时间,反复演练操作步骤,并尝试用最低剂量、最短时间对着一些废弃物品(如木头块、旧书本)进行“曝光”练习,熟悉机器的“脾气”。
他们甚至用那过期的胶片和增感屏,尝试拍了一张李建国手掌的X光片。洗出来的片子(在简陋的暗室里用脸盆显影定影)灰蒙蒙的,对比度很差,骨骼轮廓模糊,但确实能看出手掌骨骼的大致形态!
这已经足够了!对于需要判断是否有明显骨折、胸腔有无大片阴影或积液、腹腔有无游离气体等紧急情况,这样一张模糊的片子,提供的信息可能比单纯的触诊听诊要多得多,也客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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