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恒!你还有脸回来!” 元恪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冰棱,砸在大殿上,“朕命你监军,你就是这般给朕监的?五万大军,未及接战,便溃不成军,主将上报妖法作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陛下!陛下明鉴啊!” 拓跋恒抬起糊满泪水和灰尘的脸,眼神中充满了真实的恐惧(这倒不全是装的),声音因为激动和长途奔逃而嘶哑破碎,“非是元将军无能,实是……实是那南齐昏君,行事已非人力可揣度!臣潜伏敌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萧宝荣……他根本就不是人!”
“哦?” 元恪眼神一凝,身体微微前倾,“不是人?那是什么?”
“是妖!是魔!是得了癔症的疯子,却又偏偏有鬼神相助!” 拓跋恒仿佛陷入了恐怖的回忆,身体瑟瑟发抖,“他终日居于那所谓的‘快乐结界’,不同政务,只知看些光怪陆离的影戏,吃些奇形怪状的糕点。可就是他!一声令下,便有妖人制作出那荧光鬼面,夜间如同百鬼夜行!就是他!随手画些孩童涂鸦般的鬼画符,贴在哪里,哪里便要死人!宇文将军他们……就是被那符咒活活咒死的啊!臣亲眼所见,帐内无有外伤,无有中毒,三人齐齐暴毙,额贴妖符,这……这不是妖法是什么?!”
他喘着粗气,继续添油加醋,将影子教给他的话,结合自己的想象,发挥得淋漓尽致:“还有那腌菜!陛下,那绝非寻常腌菜!臣偷偷查验过,其中必有剧毒,不,是蛊!是南疆妖蛊!人食之,不即刻毙命,却腹痛如绞,腹泻不止,直至元气耗尽而亡!此乃攻心伐体之绝户计啊陛下!”
“更可怕的是,” 拓跋恒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听去,“那萧宝荣看似疯癫,实则……实则一切尽在掌控!臣听闻,其麾下有妖女苏婉清,精于用毒暗杀;有莽夫萧锋,虽不辨方向,却勇悍绝伦,更得妖面相助;有佞臣王俭,把持朝政,助纣为虐;还有那影子,如同鬼魅,无孔不入!他们各司其职,皆听命于那疯帝!这绝非昏聩,这……这定是某种邪术操弄!那萧宝荣,是在以疯癫掩饰其狼子野心,以享乐麻痹世人,实则包藏祸心,所图甚大啊陛下!他还曾狂言,若陛下再不退兵,便要……便要画符咒杀,让陛下也尝尝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拓跋恒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匍匐在地,浑身战栗。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只有拓跋恒压抑的哭泣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元恪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座的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疑虑所取代。
元英的奏表,荒诞不经,推卸责任,他本是不信的。可拓跋恒的这番哭诉,虽然同样充满了鬼神怪力之说,但其中的细节——鬼面、符咒、腌菜、各司其职的臣子——却与元英所述,与之前零星传回的情报隐隐吻合。最重要的是,拓跋恒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真实不虚的恐惧,做不得假。
一个沉迷享乐、不同政事的昏君,怎么可能让元英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让拓跋恒这样精于算计的官场老吏,怕成这个样子?甚至不惜用“妖法”、“诅咒”这样荒诞的理由来搪塞战败?
是元英和拓跋恒联手欺君?代价是什么?身败名裂,家族诛灭?他们图什么?
还是说……那南齐的小皇帝萧宝荣,真的有什么……不对劲?
“陛下!” 吏部尚书出列,声音铿锵,打破沉寂,“元英丧师辱国,拓跋恒妖言惑众!什么鬼面符咒,腌菜妖法,不过是南齐黔驴技穷,装神弄鬼的把戏!意在乱我军心,阻我兵锋!那萧宝荣,一黄口小儿,只知沉湎享乐,修建什么‘快乐结界’,举办荒唐夜市,此等昏聩之主,焉有如此心机手段?此必是元英为自己无能开脱之辞!臣请陛下下旨,严惩元英,另选良将,整军再战,必可一鼓而下,擒那昏君于御前!”
“尚书此言差矣!” 丞相颤巍巍出列,他年事已高,声音却沉稳,“老臣以为,事有反常必为妖。元英将军虽此战有失,然其勇武,陛下素知。拓跋恒虽品性有瑕,亦非妄言之辈。二人所言虽荒诞,然细节吻合,惊恐之情,不似作伪。那南齐皇帝,行事天马行空,不依常理。腌菜可乱军,符咒可杀人,面具可惊魂……此等伎俩,看似儿戏,却每每击我军要害。焉知这不是那萧宝荣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故作疯癫,以懈我备,行诡异之事,以攻我心?老臣愚见,当暂缓兵锋,遣得力细作,潜入南齐都城,一探究竟。若其真昏聩,再战不迟;若其有诈……也好早做筹谋。”
“丞相老成谋国!” 主和派、保守派大臣纷纷附和。
“迂腐之见!此乃纵敌!” 主战派毫不相让。
两派立刻在朝堂上吵成一团。一方咬定是元英无能,南齐虚弱,机不可失;一方则认为南齐诡异,不可不防,应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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