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的口令声还未停歇,雪斋已翻身上马。亲卫紧随其后,百人队伍沿主道疾行入城。他未披铠甲,只着灰蓝直垂,腰悬双刀,左手握缰,右手始终贴在“雪月”刀柄上。
城门口的守军见到队伍,立刻让开通道。但尚未抵达中军帐,远远便见火光冲天。数百家臣举着火把围在帐外,人群躁动,喊声一片。
“请主公召雪斋问罪!”
“三日后就要夜袭主城,还等什么!”
“宫本雪斋兵权在握,岂能任其猖狂!”
山田立于最前,手拄长枪,满脸涨红。他身后站着十余名老臣,个个神色激动。
雪斋勒马止步,挥手示意亲卫列阵。刀盾手迅速上前,弓箭手取箭上弦,百人成半圆之势立于帐外。他翻身下马,徒步走入人群。
火光照在他脸上,左眉骨的刀疤清晰可见。他一步步走近山田,脚步不疾,却步步沉稳。
“你说我三日后要反?”雪斋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下了所有喧哗。
山田挺起胸:“城里都在传!你与伊达政宗密约,趁夜攻城,夺小野寺家基业!这不是空穴来风!”
“那我问你。”雪斋盯着他,“我若真想反,为何不现在动手?”
山田一怔。
“我现在带三百新军入城。”雪斋抬手一指身后,“刀已出鞘,弓已上弦。若我要夺权,此刻便可冲进天守阁,逼主公退位。何必等三日?等你们布下兵马,等你们设好埋伏?”
无人应声。
“我若要反,就不会只带一百亲卫进城。”他继续道,“也不会命刀盾结阵对外——防的是外敌,不是主公。”
山田嘴唇微动,终未出言。
雪斋忽然拔出“雪月”刀。寒光一闪,刀刃横于颈前。
“我不解释。”他说,“诸位不信我,我也不怪。若你们认定我必反,我现在就死于此地,以证清白。”
全场骤静。
火把噼啪作响,风拂动衣角。山田脸色发白,不由后退半步。
“你……不必如此……”
“那你告诉我。”雪斋声音转冷,“是谁最先传出这话?谁听闻了密约?谁见到了书信?哪个探子报的情?哪条路上见到了伊达军?”
无人回应。
“没有证据。”雪斋收刀入鞘,“只有流言。而散播流言之人,正藏于你们之中,等着看小野寺家自相残杀。”
他环视四周:“南部家五年前用过此计。他们烧了北川粮仓,嫁祸于我。结果如何?我们查出是其细作所为。如今故技重施,你们竟这般轻易动摇?”
有人低头,有人移开视线。
“我十五岁起漂泊江湖,三十岁方得立足之地。”雪斋道,“我不是小野寺家出身,也从未觊觎家主之位。但我受主公信任,掌兵六载,历经十二场大战,镇守七座城池。可曾临阵脱逃?可曾私藏战利?可曾一日懈怠防务?”
他顿了顿:“你们可以怀疑我。但莫拿主城安危儿戏。三日后若有敌军来袭,因一句谣言延误备战,谁来承担此责?”
人群中泛起骚动。
一名年轻家臣低声问道:“那……谣言究竟从何而来?”
“始于南市口。”雪斋答道,“最早是一名卖菜妇人,接着是磨坊伙计,再后来是城西铁匠铺的学徒。三处皆言‘宫本雪斋要反’,措辞几乎一致。”
他目光扫向千代安排的眼线方位:“这不是百姓闲谈,而是有人统一授意。”
山田终于开口:“也许……是误会。”
“不是误会。”雪斋摇头,“是算计。他们知上次谣言被破,故此次添上‘三日后夜袭’这般具体时限,使人更易信服。又特意选在此刻——我刚结束校场演练入城,形迹看似可疑,正好中计。”
他转向中军帐:“我要面见主公。”
“主公已歇息。”山田略一拦阻,“这般深夜……”
“那就等。”雪斋站定,“我便立于此地,直至得以陈情为止。”
亲卫立刻靠拢,形成护卫圈。弓箭手仍持弓待命,刀盾手蹲地休整,兵器未曾归鞘。
时间缓缓流逝。火把燃短一截,人群陆续散去。老臣们互视片刻,也相继离开。最后仅余山田与几名心腹伫立原地。
雪斋始终未动。风吹乱了他的发,衣领沾上了夜露。
半个时辰后,帐帘掀动。一名近侍走出,向雪斋点头:“主公请您入内。”
雪斋整了整衣袖,迈步向前。
山田忽出声:“大人……方才言语失当。”
雪斋止步,未回头。
“我知道您忠心。”山田语气低沉,“可我们这些老臣,亲眼看着主公长大。我们怕……怕有人借兵权篡位。”
“我明白。”雪斋道,“但你要记住,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明处的刀。”
他步入帐中。
帐内灯光明亮。小野寺义道端坐案前,神情疲惫。他抬眼望向雪斋,未语。
“主公。”雪斋跪坐于前,“帐外之事,您都听到了?”
义道点头:“我听到了你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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