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礼的庄重与喜庆气息尚未在庄园里完全散去,翌日清晨,顾阑秋便带着崭新的文具和满心的期待,准时出现在了为她专门布置的小书房里。
晨光透过洁净的窗纸,柔和地照亮了书案。空气中弥漫着新墨与木材的淡淡清香。沈清弦已端坐于案后,今日他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衫,神色温和,目光沉静,已然进入了“先生”的角色。只是看着那个小心翼翼抱着紫檀木盒走进来、小脸上满是郑重其事的小姑娘时,他眼底深处不自觉流淌出的温柔,依旧泄露了“清弦哥哥”的本心。
“先生安。”顾阑秋走到书案前,像昨日仪式上教导的那般,有模有样地行了个弟子礼,声音清脆响亮。
沈清弦微微颔首,唇边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坐吧。”
顾阑秋依言在书案对面的小绣墩上坐下,将木盒轻轻放在案上,打开,取出那支青玉笔杆的狼毫小笔,又拿出砚台和墨锭,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沈清弦没有立刻开始授课,而是先拿起墨锭,往砚台中注入少许清水,然后放缓动作,亲自示范研墨。“研墨需心静,力道均匀,徐而不急。”他修长的手指稳住墨锭,手腕沉稳地画着圈,动作优雅从容,仿佛不是在劳作,而是在进行一场静心的仪式。黑色的墨汁渐渐晕开,散发出浓郁的松烟香气。
顾阑秋看得目不转睛,学着他的样子,伸出小手尝试,却显得有些笨拙,力度时轻时重,墨汁险些溅出。沈清弦并未出言责备,只是伸手轻轻覆在她的小手上,带着她一起,感受那匀速的圆融力道。“是这样吗,清弦哥哥?”顾阑秋仰头问,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颌。
沈清弦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自然地将手收回,温声道:“意儿很聪明,多练习几次便会了。”他心中微叹,这“先生”与“哥哥”的身份切换,于他而言,亦是全新的考验。
待墨研得浓淡适中,沈清弦铺开一张宣纸,镇纸压好。他执起顾阑秋的小手,帮她调整握笔的姿势。“指尖虚捏,腕部放松,力透笔尖。”他的声音低沉而耐心,如同春风化雨。顾阑秋认真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和力道,努力记忆着。
准备工作就绪,第一堂课正式开始了。沈清弦并未直接让她盲目临摹,而是取出了启蒙经典——《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沈清弦用清朗的声音念出第一句,然后在纸上写下这四个字。他的字迹,不同于他外表的温润,带着一股内敛的筋骨与锋芒,显然是经过多年苦练,且蕴含着前世的阅历与心性。
“意儿,可知这两句何解?”他看向她,目光带着引导。
顾阑秋盯着那八个结构复杂的字,眨了眨眼,努力思考着之前零星听过的故事,试探地回答:“天是黑色的,地是黄色的……宇宙……很大,很古老?”她的解释稚嫩而朴素,却抓住了核心意思。
沈清弦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并不急于纠正她用词的准确性,而是顺着她的理解,用她能听懂的语言拓展开来:“不错。天宇深邃,呈现玄色;大地浑厚,承载万物,是为黄色。宇宙,指的是我们头顶的天空和脚下的大地,以及它们所囊括的无穷无尽的空间与时间,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初创时期,是一片浩瀚混沌的景象。”
他讲述的不仅仅是字面意思,更融入了对世界本源的好奇与探索精神。他引用了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等神话传说,将枯燥的文字变成了鲜活的故事,听得顾阑秋入了神,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讲到这一句时,沈清弦更是走到窗边,指着天空中的太阳,解释日升月落、星辰排列的自然规律。他甚至拿起几颗棋子,在棋盘上摆出简单的星宿图案,直观而有趣。
顾阑秋的聪慧此刻展现无遗。她不仅很快记住了这些复杂的字形和发音,还能举一反三。“清弦哥哥,太阳落下去,是回家睡觉了吗?星星晚上出来,是不是因为它们怕黑,要点灯呀?”她仰着小脸,提出充满童真和想象力的问题。
这些天真却深刻的问题,常常让沈清弦忍俊不禁,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前世他位居摄政王,聆听的都是军国大事、朝堂博弈,何曾有过如此纯粹而充满生命力的对话?他耐心地解答,有时也会被她独特的视角引得深思,仿佛重新透过一双清澈的眼睛,审视这个早已习以为常的世界。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讲到季节更替,沈清弦便带着她走到院中,指着开始泛黄的树叶,感受微凉的秋风,联系田庄里庄户们收获的喜悦,让她理解“收获”与“储藏”对于生活的重要意义。知识不再是纸上的符号,而是与鲜活的生活体验紧密相连。
课堂氛围轻松而愉快。时而书声琅琅,时而问答频频,时而因为顾阑秋一个异想天开的问题而爆发出小小的笑声。青黛奉命守在书房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也忍不住抿嘴偷笑,觉得自家小姐和小公子(她始终觉得沈清弦不像普通孩子)相处的样子,比戏文里还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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