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珍像一尊石雕般僵立原地,直到李然的脚步声彻底被枯林的死寂吞没,再也捕捉不到一丝回响。那无处不在的、混合着腐烂植物和金属锈蚀的压抑气息重新包裹了她。
下一秒,她如同扑向猎物的母豹,猛地扑到那块石头旁!几乎是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双手颤抖着捧起那个小木杯。指尖触碰到冰凉粗糙的木壁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希望冲上鼻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杯中的气息全部吸入肺腑,才颤抖着,一点点揭开那块封口的皮子。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沁人心脾的清新水汽,如同破晓的第一缕光,瞬间刺破了周围污浊的空气!刘珍猛地闭上眼睛,贪婪地、近乎窒息般用力嗅闻着。这纯净的气息,与森林里无处不在的腐朽尘土味、金属锈味、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形成了刺目的、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她小心翼翼地倾斜杯口,借着从枯树狰狞枝桠缝隙透下的、惨淡如霜的天光看去——
水质清澈得令人心颤!近乎透明,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微弱的、宝石般的晶莹,杯底几乎看不到任何沉淀的杂质!她伸出因劳作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的食指,极其谨慎地蘸了一丁点湿润,小心翼翼地放在干裂出血的舌尖。
一丝冰凉纯净的甘甜,如同最温柔的抚慰,瞬间在味蕾上轻柔地炸开!那感觉难以形容,带着勃勃生机,瞬间冲刷掉她口腔里常年萦绕不去的干渴、苦涩和劣质食物的怪味。一股微弱的暖流仿佛顺着喉咙滑下,抚慰着火烧火燎的胃壁。
“生命媒介的纯度…好高…”刘珍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眼中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浑浊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她像保护初生婴儿般,迅速而精准地重新封好杯口,将那小小的木杯紧紧捂在怀里,紧贴着怦怦狂跳的心脏。那冰冷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微弱生机,是她此刻对抗绝望深渊的唯一锚点。“李然…他哪里来的这种纯净媒介——水?”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她猛地想起李然的话,“若他还有这类货…信使那个比狐狸还精的老东西,肯定会把压箱底的循环能量储存器物卖给他!甚至…能获得远距离信息的迅音器也说不定…”这个推测让她心头一凛,一股强烈的渴望和紧迫感瞬间攥紧了她。如果能换来那样的器物…她和芙儿活下去的机会……
她不敢再想,也不敢多做停留。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灰败的枯林死寂依旧,只有风穿过空洞枝桠的呜咽。确认无人跟踪,刘珍才小心翼翼地将小木杯塞进皮甲最内层一个缝死的暗袋里,紧贴着温热的皮肤。她握紧冰冷的开山刀刀柄,那熟悉的触感带来一丝力量,转身朝着森林深处一个极其隐蔽、被巨大岩石和枯萎藤蔓掩盖的方向,迈开大步,快速离去。
绕过几块布满青灰色苔藓、如同巨兽骸骨的嶙峋怪石,拨开一片看似自然垂落、实则坚韧异常的枯萎藤蔓帘幕,下方露出了一个覆盖着厚厚草皮和滑腻苔藓的厚重金属圆门。门把手锈迹斑斑,冰凉刺手,但结构依然坚固。刘珍用肩膀顶住,熟练而用力地向侧面一拉。
“嘎吱——”
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一股混杂着劣质油脂灯燃烧的烟熏味、陈旧皮革的霉味、汗液的酸馊气以及一丝食物腐败气息的浑浊暖流,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她。刘珍迅速闪身进入,厚重的金属门在她身后发出沉闷的“哐当”声,严丝合缝地关闭,将外界的死寂、寒冷和无处不在的危险彻底隔绝。
门内是一条狭窄、向下倾斜的金属通道。墙壁冰冷,凝结着水珠,散发着铁锈和潮湿泥土的气息。通道顶部,每隔一段距离就嵌着一盏用变异昆虫油脂做燃料的小灯,豆大的火苗在玻璃罩内昏黄摇曳,勉强驱散着浓稠的黑暗,将人影拉扯成扭曲晃动的怪物,投在斑驳的墙壁上。通道尽头,昏黄的光线稍亮,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地堡空间。
墙壁是粗糙焊接的金属板和斑驳的混凝土,角落堆满了各种工具:各种石矿,半鞣制还带着血丝的兽皮、纸张堆等。一张简陋的不知名的金属工作台占据着中心位置,上面散落着各种针、笔,颜料、坚韧的植物纤维线、几块切割好的皮料,还有几件半成品的皮手套,散发着皮革和油脂混合的味道。
刘珍刚把沉重的刀挂回墙上的铁钩,发出“当啷”一声轻响。
“妈!”
一个纤细的身影像受惊的小鹿,猛地从旁边一个小隔间里冲了出来。
女孩约莫十三四岁,身形单薄,依稀能看出刘珍的轮廓,但脸色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苍白。营养不良使得她颧骨微凸,眼窝下方带着淡淡的青影。她的眼神里没有少女的天真,只有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被环境催生出的焦虑和一种被宠溺惯出来的急躁。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飞快地扫过刘珍身上每一个可能藏匿食物的口袋、行囊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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