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的时候,有人故意挡她去路,压低声音挤兑:“贵人,御前那边可还顺?”
她侧身让过,停下脚,认真看了那人一眼。
“你问得不顺。”
说完什么也不多说,径自走了。
回到敬安苑已经夜深。
青棠正要报前门的事,宁昭摆手道:“先喝水。”
她把茶盏推过去,看她喝了一口,才问:“伤没有?”
“没有。”
青棠放下盏。
“前门顺,西巷擒了两人:一是笔房管事的小舅子、二为木作房的小头目亲信,御前令假的,章少一笔。”
“和副牌一样,爱少一笔的人最怕我们把那一笔补上。”
她话说到这儿,自己笑了一下:“我也怕,怕补在错的人身上。”
第二天清晨,太后宣对。
殿中案上摆了三样东西:假令、覆写板、旧副牌登记。
陆沉把三样一一讲清:章纹不合、板材出自木作、登记脱节点对到笔房某一页的改动。
每一件都落实到名和时间,连押送的路线也标出来。
哪条巷子、哪个口、几步路。
“昨夜抓五人,三人认路、二人认人,下一步,该问“谁下的口令”。”
太后“嗯”了一声,目光淡淡扫过殿侧。
黎恭在檐下,不动声色。
宁昭站在右侧,没插话,低头看自己的指尖。
她昨夜扶灯时烫了一点,皮薄薄起了白。
散议出殿,风从廊里穿过。
看客的窃语像尘,飘在脚边:“她昨儿还跟御前行走擦肩呢。”
“这话传两回就是信了。”
这种话落在地上,也会落在人的心里。
宁昭知道,但她没回头。
她刚走到台阶,就被陆沉叫住。
“你手……”
她抬了抬,笑的很明媚:“不碍事。”
“给我。”
他没绕弯,握住她的腕,往自己这边一带。
她的掌心很凉,指腹烫得一点红。
他从袖里取出一小包白粉,轻轻一抹,粉化成清气,热慢慢退下去。
“你哪来的?”
她问。
“御医那里,我求来的。”
她“哦”了一声,没说客气。
两人就这么站了一会儿。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昨晚的假令,他们为什么以为能在你手里过?”
“他们赌我赶时间,验令只照章面,不照字口,可章面少一笔,字口也会错,我让木作把“缺笔”的字印放大了。”
“你早就防着了?”
“你拖了时间,我才能慢。”
两个人互不谦让,也不彼此夸,话到这儿就停了。
宁昭偏头,像想起了什么,轻声提了一句:“昨天广场上,有人挡我,说风凉话。”
“谁?”
“无名的口舌,不是大事。”
下午,内务司笔房、木作房的账簿被彻底翻了一遍。
陆沉亲自坐镇,问的都是硬事。
这页字谁写的,那把刀谁磨的,瓶口绳谁打的。
有人撑不住,很快吐出一个名字:笔房外借登记的“照准人”,每次都是一个字“黎”。
字写得极简,连名也不肯落全。
“照准?”
陆沉轻轻重复了一遍。他把这页纸推到旁边,又叫人把御前交接簿调过来。
“交接簿的照准呢?”
“也是“黎”。”
执事翻给他看。
“是不同的笔。”
陆沉没有表态,,他把两张纸并排摆开,沉默了片刻,忽然点了点轻。
点得很小,看不出意味。
“先封,别传。”
晚上,敬安苑的灯没有挂。
宁昭早早回屋,阿蕊把拨浪鼓挂在床头,青棠坐在门槛上磨针。
一盏茶喝到一半,门外的脚步停住,敲门两声。
青棠去开,陆沉站在门口,衣摆沾了灰。
“走一趟,去钱婆的坟前。”
宁昭看他一眼,穿了外袍就起。
夜路短,风凉。两人并肩,谁也没先开口。
到坟前,陆沉把香插好,压低声音说了两句,没有让别人听见。
“她教的手法,帮了我们。”
宁昭把新线压在坟边。
“改天给她缝双鞋。”
“你缝?”
陆沉问道。
“我缝得很丑,但我会认真!”
他笑了一下,笑意很淡。
笑过去之后,他把一只折得齐整的小纸包递给她。
“这个,你明天交太后。”
“什么?”
“笔房的“照准”两种笔迹,我先走了一步,你去说那句不好听的话。”
“哪句?”
““请御前解释”。”
宁昭抬眼,借着月色看他。
她知道这句话会把火引起来,也知道这是条直路,没有别的绕法。
她把纸包塞进袖里,没再问。
第二天辰时,对簿再开。
宁昭先行礼,随后把纸包放到案上。
“笔房的照准,“黎”字两种笔,请御前解释,是不是同一人的手。”
话一出,殿里落针可闻。
众人都看向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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