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八的下午。
一辆红色的甲壳虫车停在老宅院门口。
车子的后备箱盖子向上掀开。
屋门打开，张兰从里面走出来。
她双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包。
包里是两只处理好的土鸡，用塑料袋严密地装着。
她走到车尾，把包放进后备箱的一个角落。
苏浅月跟在后面，想要伸手帮忙。
“阿姨，我来吧。”
“不用你，你站着就行。”张兰摆了摆手，转身又快步回了屋。
苏浅月站在车边，看着那个已经被占去一角的后备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很快，张兰又出来了。
这次她左手提着一个竹篮，右手拎着一个布袋。
竹篮里装满了土鸡蛋，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米糠防止磕碰。
布袋里是昨天新挖的冬笋，还有一些自家晾晒的干豆角。
她把竹篮放进后备箱，再把布袋塞进旁边的空隙。
“阿姨，真的够了，这些东西得吃到什么时候。”苏浅月开口阻拦，声音里带着无奈。
“吃不完就放着，又不会坏。”张兰拍了拍手上的灰，嘴上回答，脚下却没停，再次走回屋里。
苏浅月看着张兰风风火火的背影，又看看那个越来越满的后备箱。
她想说的话，被堵了回去。
陈墨轩从院子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箱水果。
那是早上从大棚里摘下的，每一个都用白色的泡沫网细心套好。
他把箱子塞进后备箱里。
“你也跟着一起胡闹。”苏浅月看着他，语气里有嗔怪。
陈墨轩没说话，只是对着她笑了一下。
张兰又一次从屋里走出。
这一次，她提着两串油光发亮的腊肉，还有几节风干香肠。
她直接把东西递给陈墨轩，用眼神示意他找地方塞进去。
陈墨轩接过，在后备箱里比划了一下，最后把它们挂在了后备箱内壁的挂钩上。
后备箱已经没有多少空隙了。
苏浅月觉得，这下总该结束了。
张兰却绕着车子走了一圈，伸手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阿姨？”苏浅月跟过去，有些不解。
“后备箱满了，这不还有地方吗。”张兰说得理所当然。
她又回了屋。
这次，她扛着一袋米出来。
五十斤装的袋子。
她使了些力气，把米袋重重地塞进了后座。
苏浅月站在旁边，手伸出去，又无力地收回来。
她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建国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脸上全是藏不住的笑。
张兰塞完米，又拿来一桶金黄色的菜籽油，也放进了后座。
她站在车门边，看了看车里剩下的空间，还在盘算着还能再放点什么。
“妈，行了，再放车子该超载了。”陈墨轩终于开口。
张兰这才停下手。
她关上后座的车门，走到苏浅月面前，拉起她的手。
张兰的手很温暖，也很粗糙。
“浅月，回去路上开车慢点。”
“工作别太累，钱是挣不完的，身体最重要。”
“记得按时吃饭，别老是点外卖。”
“有空了，就常回来玩，啊？”
张兰一句一句地叮嘱，声音朴实又真切。
苏浅月看着她，感觉眼睛有点发热。
她用力点头。
“嗯，我会的，阿姨。”
陈建国也走了过来，他站在门口，对着苏浅月挥了挥手。
“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叔叔。”苏浅月回应。
陈墨轩走到车子旁边，绕着车走了一圈。
弯腰，检查每一个轮胎。
用手拍了拍，又低头看了看胎压。
然后他走到车头，打开驾驶室的门，身体探进去，看了一眼油表。
确认油量足够，做完这一切。
苏浅月坐进了车里。
“我走了。”她看着他，眼神里有不舍。
陈墨轩点头。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探进车窗。
他的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白色围巾。
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颊，有些凉。
两个人都停顿了一下。
车里很安静。
院门口也很安静。
只有风吹过发出的“沙沙”声。
两人对视。
谁都没有先开口。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变慢了。
最终，苏浅月先发动了车子。
“那我真走了。”
“嗯。”
苏浅月对着车外的所有人挥手。
车子启动，缓慢地向前驶去。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是元宝，它几下就追上了车子。
接着，大圣和大米也从院子里跑出来。
“汪汪！”大圣一边跑一边叫，声音急切。
大米跟在后面，身体有些发抖，但还是努力地跟着。
三条狗，追着那辆红色的甲壳虫。
它们追着车子跑，想用自己的身体把车子拦下来。
苏浅月从后视镜里看着它们的身影，心口一紧。
她放慢了车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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