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被软禁府中,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朝堂这潭深水,激起的波澜远超安国公府倒台之时。与安国公不同,瑞王是皇帝亲弟,地位尊崇,且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遍布各部院,甚至在京营中也颇有影响力。此案一旦深究,牵连之广,足以动摇国本。
三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会同北镇抚司审理此案,名义上是由沈默主导,实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刑部尚书是瑞王的姻亲,大理寺卿态度暧昧,都察院中更有不少御史是瑞王门下。审讯过程处处受到掣肘,进展缓慢。
瑞王在府中虽然失却自由,却并未完全沉寂。通过秘密渠道,他仍在遥控指挥着外界的党羽,或销毁证据,或串联求援,或散布流言,攻击沈默“构陷亲王,意图不轨”。朝野上下,暗流汹涌,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整个京城。
沈默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并不急躁。他手中掌握的铁证,足以将瑞王钉死。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以及……皇帝最终的决心。
他依旧每日前往三法司衙门,按部就班地推进审讯,将影楼骨干、漕帮混江鲶、乃至兵部一些涉案官吏的供词一一坐实,形成一条完整、清晰、无法辩驳的证据链。同时,他命令暗卫加强对瑞王府的监控,切断其与外界的一切非法联系,并严密监视所有可能与瑞王勾结的官员和将领的动向。
他在等,等瑞王自己沉不住气,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自己跳出来。
这一等,便是半月。
半月间,朝中风向几度变幻。先是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联名上书,以“天家骨肉,不宜轻动”为由,请求皇帝宽宥瑞王,将此事淡化处理。紧接着,又有边关急报,称黑狼部因军械来源被切断,恼羞成怒,频繁寇边,边关形势骤然紧张。朝中立刻有人将边患归咎于沈默查案过激,“逼反”了黑狼部。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向沈默,也涌向深宫中的皇帝。
暖香阁内,丹炉中的火焰日夜不熄,药气更加浓郁。楚渊的脸色在跳动的炉火映照下,显得有些明灭不定。他听着司礼监太监念诵着那些请求宽宥瑞王和弹劾沈默的奏章,久久沉默。
“陛下,”老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瑞王殿下那边……以及沈大人那边,该如何处置?”
楚渊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炼丹时的迷离,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
“告诉沈默,”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朕,给他三天时间。”
老太监心中一凛,躬身道:“老奴明白。”
……
得到皇帝最后时限的沈默,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瑞王及其党羽的能量远超他的预估,再拖延下去,恐生变故。
他决定,抛出最后的杀手锏。
第三日,三法司正堂。
今日的审讯,气氛格外凝重。除了三法司主官和沈默,皇帝还特意派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前来听审,代表着皇帝的意志。
瑞王楚骁也被带到了堂上。他比半月前消瘦了许多,但眼神依旧桀骜,带着一丝穷途末路的疯狂。他冷冷地看着坐在主审位上的沈默,嘴角带着一丝讥诮。
审讯按流程进行,沈默逐一出示证据,传唤人证。影楼师爷、混江鲶、兵部涉案官吏……一桩桩,一件件,铁证如山,将瑞王走私军械、勾结黑狼部的罪行清晰地勾勒出来。
瑞王起初还强自辩解,声称是手下人背着他所为,他毫不知情。但随着证据越来越充分,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瑞王殿下,”沈默的声音打破了大堂的沉寂,他拿起最后一份证物——那几封由柳轻衣献上的、笔迹与瑞王府管事相似的密信,“这些信,是你与黑狼部贵族往来,商议军械交易细节,甚至……提及朝中官员任免、窥探圣意的铁证!你还有何话说?!”
看到那几封信,瑞王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他猛地站起身,指着沈默,嘶声吼道:“假的!这些都是假的!是伪造的!沈默!你为了构陷本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伪造?”沈默冷笑一声,对堂下道,“传证人,柳轻衣!”
柳轻衣?她不是消失了吗?
瑞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片刻后,一名戴着面纱、身形窈窕的女子被带了上来。正是柳轻衣!
她摘下面纱,露出那张清丽却带着决绝的脸庞,目光平静地看向瑞王。
“柳轻衣,”沈默问道,“堂上这些信件,从何而来?”
柳轻衣声音清晰,回荡在大堂之上:“回大人,这些信件,乃是安国公世子赵弘,生前交予民女保管。他言道,此乃瑞王殿下与其府上管事往来之密信,嘱托民女妥善收藏,以备不时之需。”
“胡说八道!贱人!你竟敢污蔑本王!”瑞王气急败坏,若非被侍卫拦住,几乎要冲上前去。
柳轻衣却毫无惧色,继续道:“民女此前受赵弘蒙蔽,为其利用,险些万劫不复。幸得沈大人查明真相,拨乱反正。民女今日站出来,指证瑞王,并非为私仇,实乃不愿再见国蠹横行,忠良蒙冤!瑞王殿下,你勾结外敌,私贩军械,祸乱朝纲,其罪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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