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刮过西山连绵的坟茔与枯树,发出呜咽般的嘶鸣。月光在厚重的云层间时隐时现,将这片皇家禁地映照得愈发鬼气森森。
沈默半拖半背着已然昏迷的苍狼,每一步都深深踏入积雪与冻土之中。他左肩的箭伤早已崩裂,鲜血浸透了黑色的夜行衣,冻结成硬痂,每一次动作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仿佛毫无所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同时搜寻着可供藏身之所。
身后,隐约传来追兵的呼喝与犬吠声,火把的光亮在远处的林间晃动,正逐渐逼近。
“大人……放下我……”苍狼因失血和剧毒而意识模糊,嘴唇青紫,却仍从牙缝中挤出断续的字句。
“闭嘴。”沈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既然把你从乱葬岗带出来,就不会把你丢在这里。”
他记得这西山皇陵的布局图。作为暗卫指挥使,他曾阅遍京城内外所有机密舆图。前方,应该有一座前朝废弃的享殿,因风水变动而被今上弃用,年久失修,但结构尚存,是眼下最理想的暂避之地。
果然,绕过一片高大的石像生,一座破败殿宇的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殿门早已腐朽倒塌,殿内蛛网密布,残破的窗棂在风中吱呀作响,散发着霉变和尘土的气息。
沈默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潜入殿内,将苍狼小心安置在一处相对干燥、背风的墙角。他撕下内襟布料,就着从破窗透入的微弱月光,快速检查并重新包扎了自己肩头的伤口,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随后,他立刻俯身查看苍狼的伤势。
那支弩箭还深深嵌在苍狼的右胸偏下的位置,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然发黑,流出腥臭的黑血。“相思引”的毒素正在快速蔓延。
沈默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贴身收藏的牛皮小卷,展开是一排寒光闪闪的银针与一柄轻薄的小刀。这是暗卫标配的应急之物,兼具疗伤与杀人之用。
“忍着点。”沈默低语一声,不等苍狼回应,手中小刀已精准地划开伤口周围的皮肉。苍狼身体猛地一颤,额上青筋暴起,却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沈默手法极快,挑开腐肉,寻到箭簇倒钩,猛地一用力,将弩箭生生拔了出来!
一股黑血随之喷溅。沈默立刻用银针封住周围几处大穴,延缓毒性扩散,又俯身用嘴吸出数口毒血,直到血液颜色转为鲜红,才迅速撒上随身携带的、仅剩不多的金疮药,再次进行包扎。
做完这一切,沈默额上也已布满细密的冷汗。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感受着体力与内力的双重透支。
殿外,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
“搜!他们受了伤,跑不远!”是那个京营孙参将的声音,充满了气急败坏。“特别是那个沈默,陛下有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火光闪烁,人影幢幢,至少有数十人包围了这片区域。
沈默屏住呼吸,手握住了腰间的狭长黑刀——默刃。刀身冰凉,传递来一丝残酷的镇定。他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苍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若被发现,唯有死战,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脚步声在享殿外徘徊。一只猎犬似乎嗅到了血腥气,朝着殿门方向狂吠起来。
“里面看看!”有人喊道。
就在几名兵士小心翼翼准备踏入殿门的刹那——
“呜——嗷——!”
一声凄厉悠长的狼嚎,陡然从皇陵深处传来,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仿佛有整个狼群在回应。
正准备进殿的兵士们脚步顿时一僵,脸上露出惊惧之色。西山皇陵范围极大,深处确有猛兽栖息,狼群便是其中之一。
孙参将脸色也变得难看。深夜、皇陵、狼群……这些因素叠加,让训练有素的京营士兵也心生寒意。
“参将,这……里面黑灯瞎火的,万一有埋伏……”一名队正咽了口唾沫,低声道。
孙参将看着那黑洞洞的殿门,又想起沈默在乱葬岗展现出的恐怖战力,心中也是一凛。他咬了咬牙:“妈的!派几个人守住外面!等天亮了再仔细搜!量他们也插翅难飞!”
他终究不敢在情况不明的深夜,贸然进入一个可能藏着困兽的黑暗建筑。命令下达,大部分士兵明显松了口气,火把的光亮开始向后退去,只在享殿外围留下了几个明哨暗岗。
殿内,沈默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但眼神依旧凝重。暂时的危机解除,但包围圈仍在。他和苍狼都身负重伤,缺医少药,更是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体力正在飞速流逝。天亮之后,敌人必然进行地毯式搜索,届时……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苍狼苍白的脸上。“相思引”……此毒诡异,绝非普通军中所有,必然来自墨痕组织。而墨痕与寿安公主、乃至宫中都脱不了干系。皇帝的态度已然明确,为了所谓的“皇家颜面”,可以牺牲掉柳轻衣,也可以牺牲掉他这把已经过于锋利且知晓太多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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