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艇在漆黑的漕河上无声漂流,如同无根的浮萍。沈默躺在舱底,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沉浮。冰冷的河水偶尔溅入船舱,打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他必须活下去。为了怀中的密钥,为了生死未卜的苍狼,也为了那些因他而死的人。
强撑着撕下内衫,重新紧紧捆扎住小腿和肩头的伤口,又取出怀中仅剩的、吴医正之前给的固本丹药,吞服下去。药力化开,一股暖流勉强护住心脉,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不能随波逐流。京营的反应极快,下游必然设卡拦截。他需要立刻上岸,寻找藏身之处。
观察着两岸模糊的轮廓,他选择了一处芦苇丛生的荒僻河湾,用尽力气将小艇划了过去。弃船登岸,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下半身,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暂时麻痹了伤口的剧痛。
这是一片荒废的滩涂,远处有低矮的山丘轮廓。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远离官道的山林深处踉跄行去。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天光微亮时,他找到了一处被藤蔓半遮掩的山洞。洞口狭窄,内部却颇为干燥深邃。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洞内的干草堆上,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中惊醒,默刃瞬间握在手中,警惕地望向洞口。
洞口的光线被一个身影挡住。那身影纤细,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谁?”沈默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锣。
那身影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破旧的瓦罐,里面盛着清水。
借着洞内微弱的光线,沈默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竟然是柳轻衣!
她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裙,脸上带着疲惫和烟尘,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此刻写满了担忧和后怕。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沈默惊愕万分。他以为柳轻衣在制造混乱后,应该有能力自行脱身,或者已被墨痕接应走。
柳轻衣将瓦罐放在他身边,低声道:“宫里的混乱超出了预期,原来的撤离路线被堵死了。我趁乱换了衣服,混出宫,想着你可能需要帮助……”她看着沈默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模样,眼圈微微发红,“你伤得很重。”
沈默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在他最狼狈、最危险的时刻,出现在他身边的,竟然是这个他一度只是利用和防备的女子。
“外面情况如何?”他接过瓦罐,贪婪地喝了几口清水,喉咙的灼烧感稍减。
“全城戒严,画影图形,海捕文书已经下发。京营、暗卫、甚至刑部的缇骑都出动了,正在京城周边大肆搜捕。说你……夜盗宫禁,意图弑君。”柳轻衣语气沉重,“他们认定你拿了极其重要的东西。”
沈默冷笑一声,弑君?真是好大的罪名!他摸了摸怀中的玉佩,冰冷依旧。
“这里也不安全,搜山的队伍很快就会到。”柳轻衣担忧地看着他,“你的伤……”
“死不了。”沈默挣扎着坐起身,检查了一下伤口,还好没有严重恶化,但短期内想要恢复战力是不可能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往南走。”
“南边?”
“墨痕的根基在江南,只有到了他们的势力范围,我们才有一线生机。”沈默沉声道。虽然他不再完全信任墨痕,但此刻,借助墨痕的力量南下,是唯一的选择。而且,他需要将密钥交给墨先生,换取苍狼的彻底安全和后续的……计划。
柳轻衣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我去找些吃的和草药,你休息一下。天黑我们就走。”
她转身出了山洞,动作轻捷,显然在宫中那段日子,她也学会了一些保命的本事。
沈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更加坚韧和……义气。
傍晚时分,柳轻衣带回了一些野果、块茎和止血的草药。她细心地帮沈默重新清理包扎了伤口,动作虽然生涩,却十分专注。
夜幕降临,两人离开了山洞,借着夜色的掩护,开始向南跋涉。沈默伤势沉重,行走艰难,大部分时间需要倚靠着柳轻衣的搀扶。柳轻衣身形纤细,却咬紧牙关,支撑着他大半的重量,一声不吭。
他们不敢走官道,只能在崎岖的山林和荒野中穿行。饿了采野果、挖野菜,渴了喝山泉水。沈默的伤势时好时坏,发烧时浑身滚烫,柳轻衣便用浸湿的布巾为他擦拭降温;寒冷时瑟瑟发抖,柳轻衣便找来干草树叶为他覆盖。
一路向南,风餐露宿,追兵的身影时隐时现。有几次,他们几乎与搜捕的队伍擦肩而过,全靠柳轻衣机警的听觉和沈默残存的警觉才得以躲过。
在这个过程中,沈默对柳轻衣的了解更深了一层。她并非养在深闺的弱质女流,她聪明、冷静,在绝境中展现出惊人的适应力和勇气。她从不抱怨,只是默默地做着一切能做的事情。
数日后,他们终于迂回绕过了京城南面的最后一道关卡,进入相对开阔的平原地带。但两人的状态也到了极限。沈默伤势反复,高烧不退,意识时常模糊;柳轻衣也疲惫不堪,脚底磨出了血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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