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从实验室的混乱中脱身,一路跌跌撞撞,不知何时来到了这条弥漫着诡异气息的巷子入口,指尖还残留着骨笔的余温。
雨水顺着破损广告牌滴落,砸进巷口积水坑,溅起细碎水花。
锈蚀铁皮在风中摇晃,发出沉闷呻吟。
这雾来得蹊跷,没有寻常夜雾的湿冷黏腻,而是带着腐朽气息,混着焦灼与金属燃烧的腥味,似从地底蒸腾的亡者呼吸,沉重压在他肺叶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无形薄膜上,微微震颤,这巷子仿佛介于生死之间的夹缝。
陆沉站在巷子入口,指尖残留着骨笔余温,这由亡者指骨打磨的武器,是他与亡灵世界的唯一桥梁。他没回头,缓缓将门禁卡塞进衣兜,似怕惊扰什么。
他转身踏入浓雾之中。
陆沉停下,右手不自觉抚上耳后。那里埋着地心文明的异种生命体,既是通讯器,也是监视器。此刻它躁动,意味着周围空间被高浓度灵魂残渣侵蚀,或许还孕育出逆向寄生意识体。
他闭眼凝神,尝试召唤骷髅兵。数悉亡灵波动在指尖凝聚,黑气如蛛网蔓延。下一瞬,三具骷髅从雾中爬出,动作僵硬却迅捷,关节咯吱作响。它们眼眶燃起猩红火焰,非他赋予的幽蓝魂火,而是更暴戾的存在。
更诡异的是,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被同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操控。
“不对劲。”陆沉低声自语,骨笔在掌心紧了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三具骷髅猛地抬头,齐刷刷望向他。空洞的眼窝中传出低沉嘶吼,那声音不似亡灵,倒像是被困在喉管里的活人,在用最后的力气诅咒这个世界。陆沉瞳孔骤缩,正欲后撤,其中一具骷髅突然张开下颌——不是咬合,而是像机关开启般裂成两半,从中喷出一张泛黄的纸页。
纸页在雾中飘荡,边缘卷曲,像是经年累月浸泡在潮湿之地。陆沉伸手接住,指尖刚触到纸面,一阵尖锐刺痛便顺着手臂直冲脑髓。他强忍不适低头看去,心脏几乎停跳。
那是前妻日记的残页。
字迹早已模糊,墨水晕染成斑驳阴影,可仍能辨认出几行断句。其中一行尤为清晰:
“你不是你。”
冷汗顺着脊背滑下。他记得这本日记,曾藏在她卧室床头柜最深处,封皮是深褐色的牛皮纸,边角磨损严重。她死后,他翻遍整个屋子都没找到。而现在,它竟出现在这里,从一具被污染的骷髅口中吐出?
来不及多想,三具骷髅已扑至身前,动作扭曲却迅猛异常,宛如提线木偶被狂乱拨动。陆沉侧身翻滚,避开第一具的扑击,同时骨笔疾点地面,迅速勾勒出一个“裂”字。墨痕渗入石砖缝隙,黑光一闪,地面骤然崩裂,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两具骷髅来不及反应,瞬间坠入黑暗。
第三具却在即将跌落之际,猛然抬手抓住边缘,五根指骨深深嵌入水泥,发出刺耳刮擦声。它缓缓转头,眼中的红焰剧烈跳动,嘴角竟扯出一个近乎人类的笑容。
陆沉心头一凛,正要补刀,异变再生。
整片雾气忽然开始翻涌,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铅块。紧接着,低沉的吟诵声响起,起初微弱如风中残响,随后逐渐清晰,层层叠叠,回荡在整个巷道: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陆沉猛然抬头,浑身血液仿佛冻结。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守墓人。那个漂浮在地心熔岩之上的机械脑,十万年来不断重复朗诵《平安经》的存在。传说中,它是秩序的守护者,是维持亡灵平衡的终极机制。它的声音本该带来安宁,可此刻听来,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
随着诵经声扩散,那些原本躁动的亡灵生物纷纷僵直。骷髅停止挣扎,行尸跪伏在地,连从雾中伸出的腐烂手臂也缓缓收回,最终一一凝固成石像般的姿态,静止不动。
陆沉喘息着站起身,抹去额角冷汗。他知道,《平安经》从来不是净化之音,而是镇压之律。它不会消灭亡灵,而是将其封印在“既存非存”的临界状态——既无法行动,也无法消散,如同被时间遗忘的标本。
可谁在操控它?
雾气深处,一道轮廓缓缓浮现。
那是一只机械臂,银灰色的合金外壳在雾中若隐若现,关节处缠绕着暗红色的生物导管,像是活体组织与机械的融合产物。陆沉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认得这只手臂。
周慕寒。那个曾在暴雨夜里为他取出体内寄生虫的女人,用的就是这只机械臂。她的动作精准冷静,仿佛在修理一台精密仪器,而非处理血肉之躯。他曾问她为何要救他,她只说:“因为你还没完成你的使命。”
可现在,她在哪里?这只手臂又是谁的意志?
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缓缓蹲下,用骨笔在地上轻轻划出四个字:
“你不是你。”
笔画落下瞬间,空气中似乎泛起一丝涟漪。雾气微颤,仿佛被某种力量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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