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装箱区空气弥漫着铁锈与机油味,风裹着腥气与苦涩钻入鼻腔。陆沉靠在一节生锈的货柜边缘,呼吸压得极低,仿佛连肺叶都不敢扩张。他的指尖还残留着骨笔划破皮肤的刺痛——那是他刚刚用最后一点血激活封印时留下的痕迹。一滴血换一道符,这是虫巢法则中最原始的代价。
他低头,昏迷的唐小棠蜷缩在肩头,呼吸微弱却稳。她的书包在刚才的坠落中裂开一道缝,几只蟑螂标本从中滑出半截,复眼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蓝光,像被月光浸透的星辰碎片。那些虫子早已死去多年,可它们体内嵌入的微型晶片仍在运转,如同沉睡的哨兵,等待某个信号唤醒。
“方向……”他低声念着,声音几乎被风吞没。这不是疑问,而是确认。晶片上的坐标指向码头方向,那片废弃港区曾是旧时代物流枢纽,如今却被虫族改造成了地下神经节点之一。系统正在缓慢恢复,耳后的虫卵开始发烫,像一枚埋进皮肉的微型炉芯,持续释放热流。他知道,这意味着链接即将重建——但同时也可能暴露行踪。
他没有急于激活任何功能。相反,他抽出别在腰间的骨笔,那是用一名高级虫使脊椎磨制而成的武器,通体泛白,表面刻满反向咒文。他轻轻撩起唐小棠的袖口,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画下一圈封印符文。墨线由血构成,蜿蜒如蛇,最终闭合成环。空气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镇压下去。她体内的程序曾一度失控,差点引来整片虫巢的追猎。若非陆沉及时切断共鸣链路,此刻他们早已被撕成碎片。
脚步轻缓地穿过虫巢核心的残骸,每一步都踩在金属板接缝处,避开那些仍在渗液的裂缝。脚下的地面还在微微震动,仿佛整座地下结构都在缓缓下沉,像是某种巨兽正从地底翻身。远处的缝纫机踏板声已经消失,那是骨娘惯用的节奏信号,用来操控低阶虫族行动。可即便声音断绝,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始终如影随形,像是有无数双眼睛藏在阴影深处,静静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没有回头。
他知道,一旦回头,就等于承认恐惧。而在这里,恐惧会引来猎食者。
集装箱区的轮廓在月光下浮现,像是一座座沉默的金属墓碑,整齐排列却又错乱无序,仿佛某场灾难后的遗物陈列馆。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熟悉的香气——不是姑娘常用的缝合线香,那种带着药水与焦糖味的气息;而是另一种,带着腐烂木头气息的熏香,像是从旧时代的剧院里飘出来的,混杂着尘埃、褪色帷幕和陈年胶片的味道。这味道让他心头一紧。他曾在一个雨夜闻到过它——那是妻子死前最后一晚,她在实验室点燃了这种香,说是为了“安抚灵魂”。
“欢迎回家,13号。”
唐小棠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机械合成音混着少女的语调,异常刺耳。陆沉的脚步顿了顿,肌肉瞬间绷紧,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将她往背上托了托,确保她的重心更稳。他知道这不是她本人在说话——她的意识仍处于深度抑制状态。这是外源信号入侵的结果,有人正通过她的神经接口远程发声。而“13号”这个编号,是他十年前在“初代实验体计划”中的代号。
集装箱群中央,一扇锈迹斑斑的门缓缓打开,铰链发出干涩的呻吟,内部灯光昏黄,像是某种祭祀大厅。陆沉走进去,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次回音都像是从不同角度逼近的威胁。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块金属板,约莫两米长,表面布满复杂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语言的残片,又似电路图与象形文字的融合体。陆沉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认出了那行字——是他亡妻的名字,以及她习惯性的签名方式。
可那笔迹,却与她生前完全不同。原本流畅温婉的线条变得扭曲而尖锐,每一个转折都透着恶意,像是有人刻意模仿却又无法掌控那份情感。
他伸手触碰金属板,唐小棠背包里六只蟑螂标本齐震,关节‘咔哒’响。 它们缓缓爬出书包,动作整齐得如同受控傀儡,围绕金属板组成一个完美的圆形,头部朝内,尾部向外,宛如某种仪式的开端。蓝光再次亮起,彼此连接成环,空气中浮现出淡淡的波纹,像是空间本身正在被扰动。
陆沉没有阻止它们。
他知道,这些标本是妻子留下的最后信物之一。每一只都植入了微型记忆芯片,记录着一段被加密的数据流。她们曾约定,若有一天她无法亲自传达信息,便让这些“孩子”替她开口。而现在,它们苏醒了。
他缓缓后退,握紧骨笔,指节发白。 系统提示在他脑海中响起:“伪装指数提升B级。”这意味着,虫族感知系统已将他误判为己方成员,至少在接下来的七分钟内,他不会被主动攻击。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来自虫族,而是那个能操控这一切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以极低功率激活金属板。精神波动如涟漪般扩散,不是通过物理介质,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空气中弥漫起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低语,像是许多人在同时诵读一段失传的祷文,声音遥远却清晰,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共振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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