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烈日像下火一样,把桃源村的水泥路面烤得滋滋作响,仿佛随时要化开。
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几个光着膀子的老汉摇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村东头那栋最气派的二层小楼。
“听说了没?老李家那个大学生,今天要被王家闺女退婚咧!”
“啧啧,早该退了!一个农业大学出来的,在城里混不下去才回来的,能有什么出息?人家王莉莉现在可是在县里大公司上班,能看上他?”
“就是,当初定亲的时候,老李家可是借了钱充面子,现在好了,人财两空哟……”
“等着看吧,有好戏看喽!”
……
村东头,李家那座显得有些破败的院子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大牛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下面是条沾着泥点的迷彩裤,脚下蹬着一双开了胶的解放鞋。他直挺挺地站在院子当中,拳头在身侧微微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烫着卷发的年轻姑娘,正是他的未婚妻王莉莉。她旁边,还跟着她那个一脸刻薄相的妈,赵金凤。
“大牛,话我都说清楚了。”王莉莉微微扬着下巴,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咱们俩不合适,这门亲事,还是退了吧。”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院墙外围观的左邻右舍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李大牛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莉莉,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赵金凤抢先一步,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大牛脸上,“理由就是你个没出息的穷鬼!一个破农业大学毕业生,在城里得罪了人,工作都找不到,只能滚回这山沟沟里刨土,你拿什么养活我家莉莉?难道让她跟着你喝西北风吗?”
“妈!”王莉莉拉了她妈一下,但脸上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反而看向李大牛,语气带着施舍般的优越感,“大牛,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看看你现在,浑身上下加起来超不过五十块。我在县里荣盛集团上班,一个月工资加奖金五六千,接触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你明白吗?”
荣盛集团?李大牛心里一沉,那是县里最大的房地产公司,老板钱荣盛手眼通天。他当初在省城一家农业科技公司实习,就是因为撞破了钱荣盛那个纨绔儿子钱浩克扣农民补贴款的烂事,据理力争,结果不仅实习丢了,还在行业内被上了黑名单,处处碰壁,最终只能心灰意冷地回到村里。
没想到,王莉莉竟然进了荣盛集团。
“是因为钱浩?”李大牛盯着王莉莉的眼睛。
王莉莉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变得理直气壮:“是又怎么样?钱少能给我想要的生活!你能吗?看看你家这破房子,看看你这样子!我王莉莉的男人,将来是要做人上人的,不是跟你一样当个泥腿子!”
泥腿子……
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李大牛心上。他寒窗苦读十几年,就是希望能跳出农门,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莉莉,人不能只看眼前……”李大牛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毕竟几年的感情,还有父母为此付出的心血……
“够了!”赵金凤不耐烦地打断他,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扔在脚下,“这是当初你们家给的破金镯子和一万八的彩礼,拿回去吧!以后我们家莉莉跟你再无瓜葛!”
那布包落在地上,沾了些尘土。
围观的村民发出一阵嘘声,这退婚退得,太打脸了。
李大牛的父亲李老实,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站在堂屋门口,嘴唇哆嗦着,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母亲王翠花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屈辱,巨大的屈辱感像野草一样在李大牛心里疯长。
他看着地上那沾了尘土的布包,又看了看一脸倨傲的王莉莉和赵金凤,最后目光扫过院外围观人群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麻木的脸。
他猛地弯下腰,没有去捡那个布包,而是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混合着鸡粪的泥土,直接塞进了王莉莉那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皮质手提包里。
“啊!你干什么!李大牛你疯了!”王莉莉尖叫起来,慌忙地去拍打自己的包。
赵金凤也跳了起来:“小畜生!你敢!”
李大牛直起腰,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隐忍,反而露出一丝近乎桀骜的冷笑,他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院子:
“王莉莉,赵金凤,你们听好了。”
“今天,不是我李大牛被你们退了婚,是我李大牛,不要你这种嫌贫爱富、眼皮子浅的女人!”
“金镯子和彩礼,你们留着吧,就当是我李大牛赏你们的!”
“另外,回去告诉钱浩,有些账,我迟早会跟他算清楚!”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那股突然爆发的气势,竟然让喧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王莉莉和赵金凤也被镇住了,一时忘了撒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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