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生舱温和的能量液如同母体的羊水,包裹着疲惫不堪的躯壳与灵魂。意识在深沉的黑暗中浮沉,并非昏迷,而是一种主动的、修复性的沉眠。那强行定义“寂静”界限所带来的法则层面透支,远非单纯的能量耗尽可比,它触及了存在本质与宇宙根基的连接点。
在沉眠中,我仿佛化身为一道无形的意识流,穿梭于自身构成的微观宇宙。右半身秩序晶体的冰冷结构,不再是枷锁,而化为了支撑我存在的、闪烁着绝对理性的星河脉络;左半身融合的能量模型,则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其中流淌着“钥匙”的真实、“镜廊”的诡谲与“秩序”的框架,它们不再冲突,而是在一种更宏大的意志下各司其职;意识深处那片宁静之海,倒映着过往的一切——姐姐决绝的眼神、陈景锋不屈的执念、与“镜像我”融合时的撕裂与完整、定义“寂静”时的理解与包容……所有光影纷杂的记忆,此刻都沉淀为海床下坚实的基石。
而掌心的源初之火印记,则在沉眠中散发着恒定的温暖,它不再仅仅是力量的源泉,更像是一个坐标,一个连接着万物“存在”本底的锚点。我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通过这个锚点,一丝微弱的、代表着“允许表达”的崭新律动,正从极其遥远的镜廊深处——那“终默之核”的方向——传来,与我的本源产生着极其隐秘的共鸣。
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感”在缓慢滋生。我不再是强行统合矛盾的容器,而是真正成为了这些矛盾的“主宰者”与“调和者”。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意识的触角再次清晰地感知到维生舱内液体的流动,感知到据点那熟悉而稳定的能量背景音时,我缓缓“醒”来。
舱门无声滑开,我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肢体。虚脱感依旧存在,但不再是那种濒临崩溃的透支,而是如同大病初愈般的、带着新生希望的疲惫。混沌色的本源之光在体内流淌,速度缓慢,却异常凝实、纯净。
一直守候在旁的铁锈立刻上前,机械义肢递过来一杯特制的、散发着淡淡莹光的能量补充剂。“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还活着。”我接过饮品,一饮而尽,温润的能量流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而且……感觉还不坏。”
老烟斗也从控制台前走了过来,电子烟斗闪烁着平稳的蓝光:“你睡了整整三天。外面暂时风平浪静,青鸾没有新的消息传回,归墟派系也像消失了一样。但这种安静……让人心里发毛。”
陈景锋的灵枢也转向我,意识波动平稳:“你的生命体征已稳定,灵魂波动强度恢复至基准线的78%,但法则层面损耗的完全修复需要时间。根据监测,你沉睡期间,据点外围空间的平均稳定度提升了0.3%,可能与你在‘回声沼泽’的作为有关。”
我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他们,投向静修区的方向。通过内部监控,姐姐林镜晚的灵体依旧在深度沉眠,银蓝色的光晕比之前更加凝实、饱满,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生命复苏的鲜活气。她胸口的起伏更加明显,仿佛下一次呼吸,就能睁开双眼。
心中一块巨石悄然松动。希望,如同石缝中顽强钻出的嫩芽。
然后,我看到了阿响。
他正坐在离静修区不远的一个角落,双腿盘起,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闭着双眼。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因为我的苏醒而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而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奇异的是,在他周身,空气似乎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水波般的扰动。据点内各种设备运行的能量流声音、人员走动的微弱震动、甚至远处城市隐约传来的喧嚣……这些原本混杂无序的“声音”,在靠近他身体周围那片区域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梳理过,变得……有序了一些?
他似乎在无意识地、被动地 调和 着周围的能量环境?这就是他天赋的进一步展现?
似乎察觉到我的注视,阿响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看向我,带着一丝困惑和兴奋。
“瑶姐姐,”他用意念说道,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稳定,“你睡着的时候,这里的‘歌’……好像变好听了?以前有些地方会‘卡住’或者‘跑调’,现在……顺溜多了!尤其是林姐姐那边,”他指向静修区,“她的‘声音’……好像快要醒过来了!”
他能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姐姐灵魂状态的细微变化?我心中震动。阿响的潜力,恐怕远超我们最初的预估。他不仅仅是“倾听者”,更可能是一个天生的“环境调和者”与“状态洞察者”。
“你做得很好,阿响。”我传递过去赞许的意念,“继续‘听’,但不要勉强自己。”
他用力点头,脸上露出纯然的喜悦,再次闭上眼睛,沉浸到他那独特的世界中。
我站起身,虽然依旧能感到身体的沉重,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走到指挥中枢的主控台前,调出陈景锋整理好的、关于我沉睡这三天的所有数据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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